頂點小說 > 蠢賊 >第七十三章 照片背景
    “你怎麼能想不到呢,這事兒你必須要想得到啊。”

    常平將裝有咖啡和瓜子的塑料袋隨意地放在審訊室的桌子上,歪着腦袋盯着張小滿的臉,語氣異常嚴肅地說道,“如果你想不清楚,那我就說不清楚了。在你審訊她之前,就只有我來過審訊室,任誰都會覺得是我把時間告訴她的。”

    張小滿瞥了一眼悶不吭聲從袋子裏拿出咖啡的錦悅,又瞟了一眼靠在審訊室牆邊的常平,索性抓起一把瓜子,一顆顆地剝了起來,去掉皮也不扔進嘴裏,而是擺在桌上,“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嘛……”擺下一顆瓜子仁,咧嘴對常平笑道,“那你有沒有告訴她呢?”

    “你這話問得就很有問題,”常平皺起眉頭,“我爲什麼要告訴她?”

    錦悅端起咖啡,輕輕地嘬了一小口,忽然插話道,“好甜啊……”對常平眨眨眼,“不過……我很喜歡!”

    常平一拍額頭,滿臉沮喪道,“看來是說不清楚了,我還是去洗洗睡吧,省得一會又被人猜忌。”

    “別急啊,”張小滿立馬出聲叫住常平,“留下來一起聊聊唄,漫漫長夜,我和她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就不怕出什麼問題?”

    常平和錦悅很有默契地同時冷哼一聲,坐在張小滿旁邊的白馳舉起手道,“張教授,我還在這裏,可以給你作證。”

    張小滿翻了一個白眼,擠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對白馳說道,“白紙啊,我剛纔說過了,你只需要安安靜靜地記錄下我和錦悅的對話就行……打字機見過吧,你現在就當自己是一臺沒有感情的碼字機器,其他的任何事都與你無關,明白嗎?”

    白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剛纔這幾句話也要記下來嗎?”

    “記,每一個字都要記下來,不要缺斤短兩的,”張小滿輕咳一聲,“又不是什麼心裏話,當然都可以白紙黑字地寫下來。”

    常平一臉疲倦地打了個呵欠,“你們慢慢扯吧,我真要回去睡了,眯一會起來還要查查那具腐屍的事情,活兒多着呢。再說了,有的人擺明了信不過我,留下來也沒多大意思。”

    張小滿佯裝懵懂的樣子,“是誰?你長得那麼老實居然還信不過,那人怕是眼睛有問題……”

    “那人眼睛倒是沒有問題,”常平冷笑道,“只不過腦子有些問題……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有時候就是這麼淺薄,我前腳纔剛走,人家就屁顛屁顛地開始行動,不就是想支開我嗎?”

    “這話從何說起,”張小滿面不改色道,“興許就是時機剛好到了呢,你想太多了……留下來吧,咱仨坐在一起嘮嗑多熱鬧啊。”

    錦悅吹了吹咖啡杯上的熱氣,玉腮微微泛紅,對常平嫣然一笑,“留下來吧,否則別人會說你做賊心虛,真以爲咱倆有什麼呢。我一個剛死了丈夫的寡婦,門前的是是非非太多了……”

    常平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錦悅,又看了看聳聳肩的張小滿,嘆了一口氣,搬了一個凳子,遠遠地坐在牆邊,“真不想跟你們閒扯,我事情還多着哩,一大堆證物要進行甄別鑑定。”

    “別說得那麼含糊,這都是外人,沒必要遮着掩着,不就是想回去玩泥巴嗎,”張小滿摸摸鼻子道,“不急不急,今天不做,還有明天,你這麼年輕,有的是時間,來日方長嘛。”

    錦悅低着頭,啜飲咖啡的動作短暫地停滯了一下,復又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繼續優雅地小口小口品着咖啡。

    常平用眼睛餘光掃了一下錦悅,雙眼微眯,一本正經對張小滿道,“您還在扯什麼來日方長,怎麼就不長記性呢!”

    張小滿和常平對視一眼,抽抽鼻子,站起身來,“常平啊,我到底是怎麼得罪你了,非得往我這心口上戳刀子。多少年了,你提這事兒幹嘛。”

    錦悅一臉茫然地盯着張小滿,好奇道,“什麼事兒?”

    張小滿側臉面向牆壁,一隻手按着眼角,作出一副獨自神傷的模樣,“也沒什麼,也就是三十多年前,因爲我一句話,它……分崩離析了……”

    “什麼分崩離析了?”錦悅峨眉緊蹙,臉上寫滿了問號。

    常平接過話茬兒,正色莊容道,“其實,聖瑪麗蘇分裂這事兒也不能全賴您,只是您也該喫一塹長一智,有些話就別再說出口了。”

    “你也不必說得那麼委婉,我心裏敞亮着,這事兒確實全都怪我……”張小滿一臉痛惜道,“91年,那年的冬天來得比以往更晚一些,我到聖瑪麗蘇辦案,剛巧在路邊一個燒烤攤碰見聖瑪麗蘇的首腦老葉,我倆那是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吶……老葉吃了兩串烤腰子之後,一臉真誠地問我,怎麼才能讓隔了幾個大洋的漂亮國不再針對聖瑪麗蘇……”

    “咱做偵探的,不就是替人排憂解難嗎,”張小滿接着說道,“我望着滿城的鵝毛大雪,說了一句‘聖瑪麗蘇沒有眼淚,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來日方長啊’,說完我還跟他聊了幾個老典故,什麼臥薪嚐膽之類的……老葉拉着我的手眼含熱淚地說道,要不都說您張教授聰明呢,這事兒全聽您的,您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的啊,”常平唏噓道,“清官難斷家務事,您不該跟着瞎摻和的。”

    “是啊,可我那會兒年輕氣盛,哪懂得這些道理啊……”張小滿咳嗽一聲,“當時我拍着老葉的肩膀說道,這事兒也簡單,一道法令頒佈下去,告訴當初加盟進來的那幾個老兄弟,就說咱養不起家了,準備拆夥分家吧,那遠在天邊的漂亮國一看,嗬……我這還沒動手呢,自己就散了,烏合之衆嘛,也就不再把聖瑪麗蘇放在心上了……”

    “老葉一聽,兩個眼珠子亮得跟燈泡一樣,”張小滿抿了抿嘴脣,“豎起大拇指誇我聰慧,當時我倆那個高興勁兒啊,抱起兩罈子女兒紅,哐哐哐,一飲而盡,老葉喝醉了酒說是要回去收拾自己的媳婦,這是他們的傳統,咱也不好攔着,我一個人又喝了兩罈子酒,醉了就躺在大雪堆裏睡一宿……誰知道,一覺醒過來,聖瑪麗蘇聯邦不在了,就剩鵝國了。”

    一旁的白馳忽然搭話道,“那不也是散夥了嗎?”

    “能一樣嗎?”張小滿一臉難過道,“人逼着分裂的,跟自己個兒主動散夥分家完全是兩碼事……所以說,自打那以後,我就告誡自己,”慢慢踱步到仍舊滿臉疑惑的錦悅面前,“做人做事一定要快意恩仇,甭他媽等什麼以後,誰特麼知道特麼明天會發生什麼……”

    錦悅咬着嘴脣,盯着張小滿看了幾秒,“你到底想說什麼?”

    “今天我很生氣,很想快意恩仇一番……”張小滿從兜裏掏出一張帶血的照片,拍在桌子上,“我攢了很久的私房錢打了水漂,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錢是王八蛋,沒了又去賺……最主要的是因爲我有根毛被人拔掉了,就留下這麼一張照片……”

    錦悅掃了一眼桌上的照片,瞳孔一縮,強自鎮定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有人告訴我,”張小滿指着照片上女孩道,“這照片裏的女孩是你,所以我想問問你,那個男孩是誰?”

    “這怎麼能是我呢,”錦悅拿起照片放在自己的臉頰旁邊,“您可真是老眼昏花了,這照片上的女孩是短髮,我可是長髮,而且我像她這麼大的時候,還要胖一些,臉更圓一點……不信的話,你問問旁邊這位常警官,最多隻是像而已,根本不是一個人?”

    張小滿扭頭看向常平,語氣平淡地問道,“是嗎?”

    “這我怎麼好說,”常平癟了癟嘴,“都說女大十八變,而且你這照片都花了,誰能看得出來誰是誰。還有……你這照片不應該交給證物科嗎,自己揣在兜裏算是怎麼回事。”

    “睹物思人嘛,”張小滿抽抽鼻子,故作哽咽的樣子,“畢竟我的黃毛沒了,這是他送給我的最後禮物,留下來當個念想也好……”

    “話不能這麼說,”常平搖搖頭,“一切還是要按規矩來辦,難不成您還想去檢察院喝茶?”

    “等用完了就上交,”張小滿回頭直勾勾盯着錦悅的眼睛,面色陰沉道,“這照片裏的真不是你?”

    “這不可能是我,”錦悅指着照片右下角的時間,“我那會已經搬來A市了,而照片背景是綠藤市紫煙小學後面的社區公園……”

    張小滿手指節奏地敲打桌面,“那這麼說……我的黃毛白白地被人拔了?”

    “張教授……”錦悅眼神冰冷道,“你大晚上不去睡覺,就想跟我說一根毛的事情?”

    “我這人心眼小,在你眼裏就是一根毛的事,但在我心裏那就是生死大仇……”張小滿直起身子,呼出一口濁氣,話鋒一轉,目光如刀般投向錦悅,指着桌上的照片道,“照片花成這樣……你怎麼知道這是在綠藤市紫煙小學後面社區公園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