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貴妃號溫僖(清穿) >第13章 第十三章
    自打那日佟貴妃有孕的消息傳來,康熙便極少在元棲面前提及四妃分權一事了。她知道,康熙這是猶豫了。

    只有太子一個嫡子時,他當然首先要顧及太子的利益,擁有一位出身皇帝母族的繼後,對太子而言不算什麼好事。

    可佟貴妃偏偏就是在這個封后的當口有孕,這孩子若是中宮皇后所生,那便是正兒八經的嫡出阿哥,只比元后所出的太子低了一頭。說句不好聽的,若是日後太子不能成事,那麼這個阿哥就是儲君之位的備用人選。

    對於太子是威脅,對於康熙而言卻多了一重保障。

    爲着這個,元棲這些日子也沒能睡好。

    她是得了康熙的準話,才把四妃分權的消息悄悄透露出去的,眼看着四妃和她的關係漸漸緊密起來,這頭卻又出了這麼一樁事兒。四妃不敢去直接問康熙,只能時不時來她這兒試探一番,元棲只好強撐着精神應付。

    白天剛送走四妃,晚上康熙就又翻了她的牌子。

    宮女在偏殿替康熙換衣裳,元棲倚在暖炕上,沒什麼形象的撐着頭髮呆。

    整日撐着個笑臉,她也怪難受的。可誰讓康熙這會兒正因爲佟貴妃有孕的事情高興着,她要是露出幾分不好的臉色來,難保他因爲這個心生不喜。

    她半閉着眼睛想事情,忽然覺得殿裏太過安靜,一點聲音也沒有,心下一突,她忙睜眼看去,康熙坐在對面盯着她看,看不出是什麼情緒來。

    元棲心底慌亂,面上卻竭力維持着平靜,甚至按了按眉角,嘴角一彎,若無其事道:“差點睡着了,您怎麼出來也不叫我?”

    康熙聞言,不知想到了什麼,關切地看着她:“可是夜裏沒睡好?”

    元棲沒注意,順勢點頭,“是有些,也可能是今日出去久了有些累。”

    一旁的清禾十分機敏,見元棲神色有些蒼白,目光落到她滿頭的金鑲珍珠簪子上,頓時就有了主意。她不顧青玉詫然的目光垂首走上前去,恭敬道:“許是今日梳頭的宮女手重,奴才瞧着娘娘的髮髻有些緊,不如讓奴才替您鬆鬆髮髻?”

    她雖是替元棲解圍,但更有想在主子跟前出頭的意思,因此心裏不免忐忑。

    元棲沒留意這些,順着清禾的話點頭,她確實需要時間調整情緒。

    宜嬪還好,跟她關係親近些,沒說什麼不好聽的話。那惠嬪素來是個掐尖要強的性子,往日仗着自己生了大阿哥,宮裏沒人敢惹她,連佟貴妃拉攏不成,也不能對她怎麼樣。

    她的言辭間雖沒有半分不敬,但一字一句都是卡着元棲的底線在發揮,字眼間都透露着鋒芒,叫人氣惱不已,偏偏還不能拿她怎麼樣。

    元棲沒有跟康熙訴苦的習慣。以己度人,她上輩子勞碌完一整天的時候,和朋友約着出去也只是玩,排解壓力。互倒苦水是極少數的情況,她甚至還因爲幾個朋友負能量太多而和她們漸漸疏遠。

    只是她在這邊獨自承受着四妃的壓力,康熙卻渾然不知,一心關注着佟貴妃那邊的動態,元棲覺得這多少有些划不來。

    清禾動作輕柔舒緩,見她面露憂愁,不由開始細細思索她是爲了什麼煩憂。

    她在鈕祜祿府時也是很得臉的侍女,到了宮中卻不如從前,此番好不容易得到和主子獨處的機會,自然時刻注意着表現自己。

    “娘娘可是因爲惠嬪前些日子出言不遜而煩心?”

    她小心地看了眼元棲的神色,見她並未露出不滿之意,這才又繼續說下去:“娘娘若是不便直說,不妨試試皇上跟前的梁太監?他在皇上跟前伺候,想是最知道皇上意思的。”

    元棲猛一睜眼,心下豁然開朗。

    她怎麼偏偏忘了這個?

    梁九功在皇帝跟前做事,想必平日裏也沒少收嬪妃們的銀子替她們說好話。何況她要傳達的意思也不是自己有多煩惱,只是想告訴康熙,因着他此前那番言語,把自己連同四妃都給忽悠了,如今惠嬪不消停找她要說法。也算是試探康熙心中到底作何想法。

    她讚賞地看了青禾一眼,捻起妝奩裏一隻白玉鐲子遞給她,笑道:“你素來是個機靈的,這個賞你了。”

    清禾接過鐲子卻沒敢戴上,心中萬分激動,跪謝了一番。

    有不少好東西酬謝,梁九功笑眯眯應下了這項差事兒。這些年來他給不少人傳過話,康熙心知肚明,也不會加以阻攔,只要沒犯着他忌諱的,大多數時候也都是笑罵一聲。

    消息遞過去好幾日,就像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兒反饋。

    反倒是承乾宮的一個宮女章佳氏承寵被封了答應,佟貴妃以自己要養胎,無心教導爲由,把人送去了景陽宮。

    自從敬嬪王佳氏被降爲貴人之後,景陽宮便只剩下一個主位,端嬪董氏。董氏在康熙十年生育過一個小公主,沒長成就夭折了,之後便一心在景陽宮小佛堂裏不問世事。因此,景陽宮如今說到底還是王貴人在管事。

    元棲心頭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佟貴妃封后,這絕對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如今佟貴妃能夠提前歷史兩年有孕,就有可能現在被立爲皇后,生一個阿哥,更有可能不像歷史上那般在康熙二十八年病逝。

    若是佟貴妃長壽了,元棲就只能在貴妃的位子上一輩子晉升無望,別說皇后,連皇貴妃都當不上。

    清朝的皇貴妃位同副後,地位超然,除了順治朝的孝獻皇后,還真沒有哪個皇帝在皇后還健在時就就封了皇貴妃的。

    元棲的出身在那擺着,佟貴妃先前針對她不過是誤以爲自己能封后,所以不想讓元棲搶了她的風頭,如果這下佟貴妃母以子貴得封繼後,自然不會和從前一般針對她。

    畢竟皇后和妃妾雲泥之別,歷來只有旗鼓相當的對手相互爭鋒的,哪裏有一個皇后要跟妃妾爭風喫醋的時候?

    可是先前的積怨也在那擺着,要讓佟貴妃對元棲一改往日的態度,變得如沐春風?

    那也不可能。

    元棲更不想一輩子就當個貴妃。

    這個時代的等級森嚴,尊卑有別,可她既然有當皇后的資本,自然不願仰人鼻息。

    佟貴妃有孕一事傳遍後宮,承乾宮門口便開始絡繹不絕,衆妃嬪都猜測她要母以子貴,自然都上趕着去巴結,兩相對比之下,永壽宮便比往日冷清許多了。

    故而,元棲聽到儲秀宮的赫舍里氏上門拜訪時,不由有些驚訝。

    她穿一身湖色緞繡藤蘿花的棉袍,發上簡單兩支翡翠鏤空盤長紋簪,顯得極爲不起眼。和幾月前入宮時一身粉紅紗繡花蝶的衣裳,頭上是各樣的碧璽鑲寶石花的活潑樣子截然不同。才幾個月過去,她身上屬於孩童的天真稚嫩就十不存一,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沉靜內斂。

    即便如此,元棲看着她那張還未長成的小臉也不由多了幾分關照,溫和道:“你今日怎麼有空來了?可是有什麼事情?”

    赫舍里氏抿着嘴微微一點頭,她看着似乎有些爲難,猶豫了半晌,才認命似的一閉眼,硬着頭皮說:“我額娘說她從前常常受到仁孝皇后的一二照料,前些時候遞了信來,叫我替仁孝皇后抄寫佛經祈福,只是不知道長姐她喜歡什麼樣的字體,宮中的娘娘們我都不熟悉,所以只好在永壽宮找您。”

    她一番話說得磕磕巴巴,錯漏百出,本人更是臊得小臉通紅,很難爲情的樣子。

    一看便知這番話不是出自她本意,更像是赫舍裏家往宮裏傳了信,叫她來永壽宮打聽關於立繼後的消息。

    只是可憐她不會說話,找了個不倫不類的理由。

    元棲心下了然,赫舍里氏家中的阿瑪額娘必然知道她的性子,卻還任由她做這麼拙劣的掩飾,不過是爲了暗示能否和鈕祜祿氏一起合作。

    赫舍里氏是太子母族,當然不希望康熙再立繼後。而鈕祜祿氏宮裏有高位嬪妃,兩家的利益是一致的。

    只是世上的事情,一旦做了就必得留下痕跡。康熙更不是好糊弄的皇帝,若是讓他知道鈕祜祿氏和赫舍里氏都參與其中,他對自己一手撫養長大的太子不會如何,但一定會厭惡鈕祜祿家的野心勃勃,有了一個孝昭皇后還不夠,還敢妄想一門兩後的殊榮。

    恨屋及烏,這份不喜大概也會延續到元棲身上。

    即便康熙不能察覺,元棲也不想自己留有把柄在太子的母家手上。

    因此她只是淺淺一笑,彷彿沒有察覺出赫舍里氏的窘迫一般,順着她的話題說了幾句自己對仁孝皇后的瞭解。

    她看得清楚,赫舍里氏先是鬆了口氣,露出舒展地笑容。但隨着元棲的話題偏離地越來越遠,赫舍里氏小小地皺了皺眉,試圖把話題往回引。

    “長姐和孝昭皇后皆是德才兼備的賢良女子,世間怕是再沒有這般出衆的女子了。”赫舍里氏裝模作樣地嘆了一聲,而後又道:“聽聞承乾宮的貴妃娘娘亦是風姿萬千,娘娘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