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貴妃號溫僖(清穿) >第14章 第十四章
    赫舍里氏如此堅持,元棲知道自己今天不說點什麼,她大概還能厚着臉皮追問下去。

    元棲看着她笑了笑,彷彿不經意般說:“貴妃的風姿自然是我們所不能及的,不過仁孝和孝昭兩位皇后更是命格貴重,只是可惜她二人芳魂易逝,實在叫人爲之嘆惋。”

    赫舍里氏眸中一亮,暗暗將這話記在心裏,又說了兩句話便退下了。

    送走了赫舍里氏,青玉有些神色恍惚地走進來,小聲問:“娘娘的意思,是想讓赫舍裏家找欽天監進言?”

    元棲輕笑一聲,似有些讚賞之意,“難爲你這回猜得準了。”

    她先前看重青玉,便是喜歡她的老實本分,能猜中主子的心思固然是件本事,但這樣的人放在跟前逗樂也就罷了,掌事的宮女還是本分些好。

    青玉無暇關注那幾分讚賞,擔心道:“這是不是太冒險了些?拿皇上和娘娘們的命格進言,若是招了皇上忌諱可怎麼辦?”

    元棲容色不變,似乎沒將她的擔憂放在心上,只淡淡道:“咱們顧好自個兒就夠了,記得給家裏傳話,不許他們摻和這些,沒得連累了我,得不償失。”

    青玉便知她沒有動手的打算,鬆了口氣。

    佟貴妃自有孕以來,對六宮中嬪妃們的往來之事就沒那麼上心了,一心一意關注着自己腹中的孩子。她早摘了護甲,卸下妝粉,正慈愛地撫摸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

    太醫請過脈就被宮女雲絲送了出去,回來時她面上頗有些不安。

    皇上下了死令,娘娘的脈象未好之前不許透露出一分一毫不好的消息來。可孩子現在就在娘娘腹中,狀態如何,娘娘豈會不清楚?

    “太醫說了什麼?”佟貴妃手上的動作一頓,頭也不擡,直直地問道。

    雲絲抿抿脣,硬着頭皮低聲道:“還是請娘娘不要憂思過久,好好養着身子。”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意思就是她的情況和上次請脈時相比沒什麼起色。這個她盼了這麼久的孩子,是在她爲了封后一事焦頭爛額時有的,母體不夠康健,孩子自然也不穩當。

    佟貴妃眉心一跳,半晌才艱澀道:“本宮知道了。你下去吧。”

    雲絲欲言又止,但看了看佟貴妃蒼白的面色,終是沒敢吱聲。

    整整一日,佟貴妃都倚在榻上不肯動,身邊的侍女見她傷神,有心要勸,又沒那個膽子,生怕觸怒了主子被罰。

    直到晚膳時康熙來了一趟,見狀不由大怒,又顧及着佟貴妃心情不虞,只能吩咐梁九功慢慢的把那些不忠心的奴才都打發了去。

    算上那些早夭的孩子,康熙一共有過十六子,如今活下來的也不過只有半數。承瑞和承祜夭折時,康熙曾真真切切的爲他們傷心過,而後漸漸便習以爲常。對於佟貴妃腹中的孩子,他有那麼一瞬爲他的存在歡喜過,然而得知這孩子胎弱時,這點欣喜便霎時消散了。

    但他還是溫聲寬慰佟貴妃:“好好聽太醫的話養着便是,朕不會委屈了你和這個孩子的。”

    佟貴妃朦朧的淚眼中帶了些讓人不忍打破的希冀,她欲言又止,最後輕輕靠在康熙肩頭,“都聽您的。”

    赫舍里氏在欽天監安排的人叫郭充,他尚未開始行動,就得到了康熙的主動宣召。

    康熙眉目冷淡,捧着一本書細細翻閱着,輕飄飄一句話叫剛剛站起身的郭充膝蓋一軟,直直砸在了地上。

    他問的是:“你瞧朕的命格如何?”

    郭充趴跪在地,連額上的冷汗都不敢抹,戰戰兢兢地回話:“皇上是天子,您的命格自然是極貴極重的。”

    康熙卻看也不看他,淡聲道:“叫你來的人沒吩咐嗎?朕最不喜聽人說廢話。”

    “是,是。”郭衝連聲應了,卻仍舊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得了赫舍裏家的人指使,原先想好的都是關乎佟貴妃命格的內容,給他一千個膽子他也不敢妄議天子的命格。

    可被叫到皇帝跟前來回話的機會也只有這麼一個,他苦着一張臉,終究是咬咬牙,道:“天子的命格哪是臣等凡俗之人可窺探的,微臣只知道,微臣等若爲皇上近臣,命格也許會爲您所影響。”

    最後一個字落地,郭充的後背已經汗溼一片,他顫巍巍的閉緊了眼,生怕上首的那位帝王下一句話就是吩咐人把他拖出去斬了。

    惴惴不安地等了許久,康熙擺了擺手,沉聲道:“退下吧。”

    梁九功早在郭充進去的時候就自覺退了下去,等他出了門,才又進去侍奉。他發覺方纔出去的郭充魂不守舍,雖沒聽到皇帝發怒,伺候的功夫仍然比往常小心了不少。

    “梁九功,去查查那個郭充前些日子接觸了什麼人?還有儲秀宮,近來可還安分?”

    康熙神色間不見喜怒,但梁九功敏銳察覺到殿中的氣氛沉重,於是面上又添幾分慎重,躬身領命退下。

    儲秀宮。

    宮女珍兒空着手躲躲閃閃走進內殿,臉色十分難看。

    赫舍里氏一頭長髮梳成辮子盤在腦後,未飾金銀,一身湖藍的素衣,正伏在窗下的桌案上凝神寫字。

    她素來不習慣練字時有人在旁,因此聽到腳步聲,便很不高興地停了筆,皺眉看去,見是從家裏帶來的珍兒,才略消了幾分心中的不悅。

    珍兒看她的目光從自己空着的雙手上掠過,不安中帶了幾分氣憤道:“這纔沒多久,府中的信便又斷了。”

    赫舍里氏彷彿早就料到一般,面無表情道:“可是那郭充已經進言過了?”

    珍兒點頭。

    赫舍里氏不怒反笑,瞥了眼寫到一半的大字,隨手一捏,扔進身旁徐徐燒着的炭盆裏,眼見着那紙張漸漸化作灰燼,才哼笑一聲道:“嫡福晉不就向來是這樣?用得着的時候用我額娘做籌碼,用不着了就棄之如履,看都懶得看一眼。”

    只有仁孝皇后纔是府中正兒八經的主子,自己在嫡福晉眼裏,不過是一個提前送進來替二格格探路的棄子。

    珍兒擔心道:“那此事一了,福晉在府中豈不是又沒了庇護?”

    她知道,格格之所以肯爲家中傳遞消息,爲的不過是她的生母能在府中的日子好過一些。格格的額娘是包衣下三期出身,家中父兄都是個沒出息的,全靠着格格在府中節衣縮食省下來的銀子接濟。就是因此,府中的人都不大看得起格格母女。

    此番入宮,也只是因爲府中只有格格的年齡稍大些。

    赫舍里氏緩緩搖頭,嫡福晉雖瞧不起她額娘,可府中又不缺那一張嘴喫飯,怎麼捨得把精力浪費在這些小事上。

    珍兒嘆了一聲,瞧着炭盆中的灰燼似乎要被窗口灌進來的風吹開,上前去正要換一盆炭火,忽然心中一動,腦袋嗡嗡作響,她猛地看向赫舍里氏,失聲道:“咱們前些時候往宮外送信,是剛從永壽宮出來就——”

    珍兒的話音一止,發覺赫舍里氏目光平靜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