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貴妃號溫僖(清穿) >第20章 第二十章
    嬪妃無詔不可踏入乾清宮,元棲便命永壽宮的膳房做了些鮮花餅送去,這是宮中嬪妃常用來邀寵的手段,東西好不好喫在其次,爲的是讓皇帝能想起宮裏還有這麼一個人。

    不過有梁九功守着,一般人送去的東西還真端不到皇帝跟前,都是底下人自己分着吃了,畢竟也沒人敢膽大到問皇帝自己送去的東西好不好喫。

    到了往日送糕點的時辰,守在門口的圓臉小太監照例提了四個畫琺琅纏枝花卉紋的食盒進去。

    屋裏的太監頭也不擡地吩咐:\"放那兒吧。\"

    甭管多麼不受寵的嬪妃,敢往御前送的東西都比他們能喫上的好太多,因此這些糕點大部分都成了幾個管事太監的零嘴兒。

    小太監放了三個,躬身提着手裏那個略小的琺琅盒,隱隱有些高興:“梁爺爺,這個是永壽宮的王哥哥送來的。”

    永壽宮現如今的首領太監叫王祿,能使喚得動他的,自然只有鈕祜祿貴妃。

    梁德才一聽這話,顧不得嘀咕一向不往御前送東西的貴妃如今怎麼也轉了性兒,利索地從榻上起身,拍了拍小太監單薄的肩膀,誇讚道:“好小子,衝你這機靈勁兒,等我回來就賞你!”

    說完就提着食盒急匆匆往前頭去了。

    御前的首領太監是梁九功,底下徒弟不少,但能真正在萬歲爺跟前做事的就那麼幾個,梁德才要往上爬,就得一面孝敬着梁九功,一面鉚足了勁討萬歲爺高興,這圓臉小太監他順手幫過一回,從那之後便死心塌地幫自己做事,如今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永壽宮如今盛寵,梁九功自然不會攔着不叫放,着人細細查驗了一番,就把鮮花餅奉到了康熙跟前。

    一疊平平無奇的鮮花餅在衆多玲瓏小巧的糕點中反而更加顯眼,康熙看了一眼,也稀奇道:“怎麼今兒永壽宮也送東西來了?”

    嬪妃往乾清宮送喫食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不過這麼些年來也只有承乾宮和翊坤宮和鍾粹宮送的進來過,今兒又添了一個永壽宮。

    皇帝高興,梁九功就笑着恭維:“想是貴妃娘娘惦記着皇上。”

    承乾宮。

    元棲命膳房備好皇帝平時愛喫的幾樣菜,又讓人煮了一鍋熱騰騰的甜奶茶。膳房裏的廚子手藝極好,元棲只簡單說了說奶茶的製作方法,由着他們拿上好的茶葉炒制加奶,不多時就做出來了。至於她想喫的芋泥和珍珠更是小菜一碟。

    康熙進了門便聞到了空氣中殘留着淡淡的甜味,他一向不喜甜食,但也不至於不讓別人喜歡,因此只問了一句:“又叫膳房做了什麼東西?”

    元棲上去殷切地迎他,笑了笑:\"做了甜奶茶,想着您不喜歡,就還給您備着花茶。\"

    話雖這麼說,但用過膳,看着元棲一口一個珍珠,臉頰兩側被塞得圓鼓鼓的樣子,康熙還是沒忍住用了兩口,果然甜膩,皺眉嚥下去後就再沒動了。

    清禾及時奉上一盞清甜的花茶,康熙立馬接過一飲而盡,才把那股子甜膩壓下去。

    飯畢,元棲纔將昨夜康熙走後的一切細細告知他。

    先是萬琉哈氏得知自己有孕,卻蓄意謀害六阿哥,再利用金簪嫁禍石氏,而後就是那支金簪裏頭的貓膩。

    康熙的眉頭越皺越緊,及至最後,她話音剛落,手旁那盞上好的白瓷花卉紋杯就這麼落到地上粉身碎骨了。她平日最生氣的時候也不過是輕飄飄一句話下去,好些奴才的命沒了,自己順手抄起身邊的東西摔下去,這還是元棲頭一回見。

    顧不得心疼自己新得來的一套十二月花卉紋白瓷杯就這麼少了一隻,元棲小心避開地上的碎瓷片蹲身請罪:“妾身未能及時察覺石氏私自和宮外傳信——”

    話未說完,就被康熙打斷:“此事不必再查了。”

    康熙已然收斂了怒氣,只是面上尚帶幾絲狠戾,他揚聲喚道:“梁九功!擺駕承乾宮!”

    永壽宮門慢慢合上,賀兒進來扶她,方纔那道瓷器碎裂的聲音她們在外頭聽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敢闖進來,賀兒四下看了看,見元棲身上並無傷痕,衣裳也都乾淨,才叫人進來收拾了,自己則扶着元棲進了內室。

    承乾宮外早已停了另一輛輦駕,規制明顯是妃位才能用的,再一想惠宜榮三妃和佟氏交情淺淡,康熙便知道這必然又是德妃的。

    佟氏往日仗着自己是德妃舊主,沒少爲難折辱於她。康熙原雖覺得佟妃做的太過,不顧及那是皇阿哥的生母尊榮,但又一想德妃不過出自包衣,而佟氏畢竟是他嫡親的表妹,孰高孰低,便也由着她去了。

    但他如今又是另一番想法。

    宮女見了他,滿臉的驚惶,匆匆忙忙要進去給皇貴妃報信兒。

    這更引出康熙的不悅。

    內殿適時傳出佟氏格外刺耳的怒斥聲:“你原先也不過是本宮的一個奴才,如今一朝得了勢難道就忘了自己是誰?若沒有本宮,你怎麼會有今日?”

    瓷器碎裂在地的聲音裏頭,夾雜了一聲女子的痛叫。

    承乾宮的宮女通通都守在外頭,殿內的那女子自然便是德妃了。

    康熙面色一凝,他竟不知私底下的佟氏性子如此暴戾,甚至敢出手打傷嬪妃。

    緊閉的殿門被人從外打開,佟氏柳眉倒豎的樣子映入眼簾,面上的狠毒之色讓她嬌美的容顏變得陌生無比。

    她驟然一慌,跪倒在地,不知所措道:“皇上”

    康熙卻越過她去扶起跪在另一邊的德妃,她死死捂住右臂,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滾滾落下,臉色煞白,眉眼間的憔悴更是引來了康熙難得的憐惜。

    德妃大半個身子都倚在了康熙身上,她看了眼跪在地上卻仍舊面露不甘的皇貴妃,忍住淚意勉強笑了笑,柔聲道:“妾身,妾身無事,請您容妾先行退下吧。”

    德妃的宮女早就守在了門外,只是一時還不敢進來,聽她這麼一說,才連忙進來一齊攙扶着德妃,爲首的那個小心提醒道:“皇上,娘娘還有身孕呢。”

    一聽這話,佟氏心底愈發嫌惡,烏雅氏仗着自己自己的肚子,在她跟前得意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康熙扶着德妃腰身的臂膀連忙緊了兩分,心中對佟氏更加不喜,柔聲道:“你受委屈了,朕過會兒再去瞧你。”

    德妃苦笑,她在承乾宮受委屈並不是一日兩日了,皇上不過是現在這麼一說,哪裏真的放在心上過。她心裏雖這麼想,面上卻是一副恭敬柔順的樣子,隱隱露着些感激,輕聲道:“妾身這便回去。”

    德妃一走,康熙便叫跟進來的宮女太監們退出去。

    落在佟氏眼中,便是康熙至少還顧及着她的顏面,心中一定,她咬着牙膝行至康熙面前,她知道自己原先那些話多半被皇帝聽了去,因此也不辯解,眼眶含淚道:“妾不是有意傷及德妃,妾願改日當面向她賠罪。”

    她篤定自己出自康熙母族,康熙自然不會如此打佟家的臉,因此這話也不過是一說罷了。

    康熙果然只冷哼一聲,並未允准。

    佟氏心中大定,期期艾艾地擡眼望去,不料看到的卻是康熙面目冰冷的面龐。

    康熙眼中沒有一絲溫度,冷冷盯着她開口:“早年間朕同你說過,後宮之事不可輕易傳入外人之耳,是朕憐你少年入宮,無法得見家中阿瑪額娘,才特允你和家人通信,你便是這般辜負朕的一番心意麼?”

    佟氏慌亂之下否認道:“妾沒有,妾與額娘通信說的都是尋常家事,每一封信都是得了您允准才送出宮外——”

    “那你敢說敬嬪家人犯事卻被保下不是得了你的授意?內務府那幫子奴才爲了替你往外遞消息,可是什麼法子都使出來了!”他抄起手邊的薄冊砸向佟氏身側,怒道:“你自己看看這些年你都傳出去過什麼消息!!”

    看着佟氏顫抖着手翻開那一頁頁紙張,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康熙面上的怒色幾乎要壓制不住,他深吸一口氣才道:“念在你生育不久,這些朕都不計較,往後你就在承乾宮思過,好好照看小公主,四阿哥自出生以來就養在承乾宮,現如今便叫他回生母宮中去!”

    話音剛落,側殿的門就被人推開,一個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跑過來,嫩白的小臉通紅,他被康熙攔住,卻還一個勁朝着哭泣不已的佟氏望去,不斷地呼喚道:“額娘——我要額娘——”

    佟氏亦是滿臉淚痕,扔下那薄冊,上前去握住四阿哥的小手,哀求地看着康熙:“四阿哥是妾身撫養長大,您讓四阿哥留下來吧!”

    康熙冷笑連連,說話連一點情面也不給她留:“朕當初覺得你蕙心紈質,溫柔敦厚,纔將出生不久四阿哥抱來給你,只盼着能一解你無子之痛,就連德妃小月裏百般哭求都未曾心軟,但如今看來,自小便長於婦人之手,將來除了鬼域陰私,還能有什麼作爲!”

    四阿哥如今三歲有餘,已經能夠曉事了。平日裏雖無人敢在他身邊提起身世,但德妃亦常來探望,如今聽一直信賴的汗阿瑪這麼說,看着佟氏的眼神比先前多了幾分茫然。

    佟氏只覺得自己這三年來做的一切都付諸東流,眼前一黑,竟生生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康熙已經離去,四阿哥被乳母抱在懷中安安靜靜地待在一旁,近前的宮女含淚告訴她:“德妃差點小產,請四阿哥暫且留在承乾宮,另外……太醫說小公主撐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