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那天他跟黃樂大吵了一架。
多少年了，他愛砸電視機這個毛病還是沒能改過來。
好在的是，鍾愛民從來不動手打老婆和孩子，哪怕是氣到極點了，他也是寧可抽自己耳光。
陳偉國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當時小晚婷還沒出生，有一次鍾愛民和黃樂吵得很厲害，幾乎整個小區的人都能聽到動靜。
他和徐愛華趕去勸架的時候，發現鍾愛民一邊衝着黃樂咆哮一邊抽自己耳光，當時把他們三人都看傻了，黃樂甚至還忍不住心疼地說了一句“輕點”。
跟其他人家裏爲了迎接春節喜慶的氛圍不同，鍾愛民家裏很冷清。
坐下之後沒多久，鍾愛民給二人端來了兩杯茶。
喝了一口茶後，陳偉國問道：“鍾愛民，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馬上就要過年了，什麼時候去把老婆孩子接回來啊。”陳偉國問。
看了他一眼後，鍾愛民低下頭，什麼也沒說。
見鍾愛民似乎有什麼難言的苦衷，陳偉國又問：“大家都是兄弟，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不管什麼困難，我們都會幫你盡全力幫你解決，可是你不說，我們也難辦啊。”
猶豫了一會後，鍾愛民才道：“其實我本來打算髮了上個月的提成和年終獎之後去找我堂客，向她證明我做喜樂是真的可以賺到錢的。”
“然後呢？”李志英急問道。
“可前兩天發錢的時候，上級才告訴我，實習總監的提成跟督導是一樣的，只有轉正以後才能拿到總監的提成。而且提成只能提一半，另一半則需要分三個月發，要求接下來的三個月、每個月業績達標之後才能提。”鍾愛民沉着臉說道。
“是要達到總監的標準吧？”陳偉國立馬問道。
鍾愛民沒有否認。
“總監的業績，督導的提成，這擺明了不就是個坑嘛！”陳偉國道。
“其實也沒關係，反正也要升到總監的，遲早都會發的，”鍾愛民道，“現在就是我堂客那邊不好交代。”
“鍾愛民，都這個時候，你怎麼還相信他們的鬼話呀！”李志英道，“你想下，爲了拿到這筆提成，你接下來還得自己掏多少錢呀？”
“其實不需要我自己掏錢，”鍾愛民道，“可惜我沒什麼資源和人脈，身邊的朋友有實力的也不多，否則很輕鬆就能完成任務。所以我當下必須得提升自己，讓自己進步，踏入富人的那個階層。”
聽到鍾愛民這麼說，陳偉國大受震撼。
這不就是小浩子說的圈層論嘛？
小浩子的圈層論裏，說的是殘酷的現實社會。通常來說，普通人是很難跨出自己的圈層，也融不進去別人的圈層裏面，否則也只會成爲別人的笑話。
然而，喜樂集團卻反過來，利用跨越階層製造不切實際的幻想。
於是，他便反問道：“鍾愛民，如果你真的成富人了，你還會幹這個嘛？”
“會呀，”鍾愛民斬釘截鐵道，“我的上級和公司的領導們不都是富人嘛？”
“他們也還好吧，難道他們比陳偉國有錢嘛？”李志英問道，“陳偉國幫你完成任務了嗎？”
聽到李志英這麼說，陳偉國不禁眯縫着雙眼。他知道李志英的本意是想說有錢人才不會幫鍾愛民，只是李志英這麼說有點奇怪。
“好了，不爭這個了，”陳偉國打斷了二人的爭執，“鍾愛民，你堂客那邊是什麼態度？”
“她說離婚。”
“那你是什麼態度？”
“當然不行啊！”鍾愛民道，“她要真跟我離婚，我打死她！”
“你腦殼有問題吧！”陳偉國急道，“明明自己有問題還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緩了緩，陳偉國又接着道：“依我看，現在你要是不想離婚，首先你得保證以後不做喜樂了。”
“這怎麼能行！”鍾愛民道，“我都投了這麼多錢進去了，現在不做了，那豈不是虧了十幾萬塊了！”
“他們就是拿準了你這種心理，所以纔不按約定給你發提成。”陳偉國又急了，“大不了這十萬塊我替你出了，就當作以後我們兩個崽結婚的彩禮錢。”
“陳偉國，我崽才上一年級，你說這種話像話嘛？你崽喊我嶽老子那是小孩子不懂事說着好玩，你一個大人能這麼說嘛！”
“哎呀，就是隨便編一個理由，你怎麼能當真！當真也沒事，緣分這種事情誰能說得準，要是以後我們成不了親家，這筆錢我也認了。”陳偉國辯解，有些心虛。
頓了頓，鍾愛民愁眉苦臉道：“不單單是我這十幾萬塊，還有我那些下屬們的錢呀，加起來也有十萬啊。”
陳偉國看向李志英，李志英無奈道：“我沒崽啊，沒辦法給他彩禮錢。”
陳偉國閉着眼睛咬咬牙，道：“那我再加十萬塊的彩禮錢。”
“什麼彩禮不彩禮的，”鍾愛民一臉的無奈，“不管這錢誰出，都是虧了呀。”
“是虧了沒錯，但是也得及時止損啊，否則只會越虧越多，到時候說不定就傾家蕩產、家破人亡了。”陳偉國道。
“爲什麼你們就沒一個人能相信我能靠這個賺到錢呢？”鍾愛民的聲音低吼道。
“因爲不可能賺到錢呀，即便是能賺到錢，也就金字塔頂端的那幾個人能賺錢，剩下的都是虧的。”
鍾愛民不禁發出一聲輕笑，反問道：“那我問問你們，你們一個是做生意的，一個現在專門炒股的，做生意不也是九虧一賺，炒股票更誇張吧。”
“股票還行啊，現在都在漲。”李志英道。
鍾愛民無言以對。
頓了好久，他才接着道：“當初大家都是一個廠的，工資都差不多，後來也是同一批下崗的。可現在呢？陳偉國陳總，身家過億了吧？李志英，你雖然還像當初一樣遊手好閒，可你運氣好啊，自己買了房又買了車，還買了幾個門面，現在光是門面的租金都夠吃了。而我呢，我還是一樣啊。”
“憑什麼你們都能賺到錢，我鍾愛民就不行！”鍾愛民問道，“憑什麼我做喜樂你們就說不行，難道我鍾愛民就沒有能力賺到錢嘛？難道我鍾愛民就真的只能靠堂客嘛？”
“鍾愛民，你說的是人話嘛？有堂客賺錢給你花還不樂意，我還巴不得有一個這樣的堂客呢！”李志英道。
“那你問問陳偉國，他當初爲什麼不去策那個關總？那關總那麼有錢。”
“誰說沒有呀，快策到了，連婚後誰主外誰主內都商量好了。”陳偉國立馬說道。
鍾愛民再次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