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blabla說了大概二十分鐘,才終於把我的想法說完。左然一直認真聽着,並沒有打斷我。
“你這個方案乍一聽確實不錯,但有一點,我們不是站在開發商的角度去做這件事,而是站在業主的角度去做。商人是逐利的,資本家們會爲了達成目的用盡一切手段,你所針對的目標在這龐大的公司裏只是一個底層小領導,他並沒有話語權。當他辦事不力的時候,上層領導就會把他換掉,換一個於我們而言更棘手的對手。”
這樣啊,是我目光短淺了。
他笑了笑,“不過這是一個思路,這是我擬的方案,你看看。”
我接過他的方案——與其說是方案,不如說是一份盡職調查,上面清晰地羅列着運營公交線路所花費的成本,以及根據這些問題提出的優化方案。
我看着那上頭近乎異想天開的文字,不禁提出我的疑問:“左律師,你這個……能行嗎?”
“我已經跟市政部門瞭解過,這個方案沒有問題。他們也無非是收到了市政那邊的風聲,聽說要建公交站纔打起退堂鼓,不然他們寧可提價也不會撤線路的。”
“但左律師,就算這個方案可行,那個經理只是底層小領導……我們是不是要去找能說得上話的領導?”
“嗯。所以……”他頓了頓,“原本我想推掉的那個商務酒會,現在大概是無法推掉了。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工作哪有願不願意的啊?放他一個人去幹活,我自己在家躲懶?要是讓我哥知道,他非得打死我不可。
“好。我……嗯,那我先出去了?”
好險,差點把那句“我喝酒賊厲害我來喝”給說出去了。
“哎,等等。”
我回頭看他,咋,我說錯話了?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看了看手機,已經是晚上九點了,說早不早說晚不晚。
他的眼裏閃着些微期待,我抿了抿脣,那句“我自己回去吧”,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那先謝謝左律師。”
這個商務酒會,是左然之前一位當事人邀請他來的。我和左然一共在酒會待了兩個多小時,我們要接觸的對象特別喜歡勸酒,左然有求於人,最後也就喝了幾杯,上車的時候雖然不至於醉到不省人事,但也已經有些犯迷糊。本來我還饞桌上擺的那些紅酒,還好我給忍住了啊!要不然就得找代駕或者得打車回去了。
我扶着左然來到他的車子前,“左律師,開車鎖!”
爲了顯得自己專業我特地穿了西裝套裙和我穿不習慣的中跟鞋,結果此時此刻他一米八二的身高和幾乎全身重量壓在我身上,我撐不住啊!
快開車鎖!我要摔了!
大哥!不至於幾杯紅酒就醉成這樣吧!早知道讓我來啊?我酒量很好的啊!
關上副駕駛室的門,我坐在駕駛室裏,發動汽車,但並沒有開走。他似乎睡着了,呼吸聲比往日坐他身邊聽起來要重。
我笑了起來,偷偷用手機拍了張他的照片。
此時的他靠在座椅上,因爲醉酒而昏昏沉沉地睡着,臉頰還有喝酒喝出來的紅暈,配上他依舊整整齊齊的西裝領帶打扮,和平日裏那個他真是相去甚遠。
手機牆紙就算了,放在雲相冊裏,應該沒問題吧?
導航定位左然家,我跟隨導航一路前行。走了一個多小時,副駕駛的人似乎醒了過來,說話的聲音也失去往日的幹練,而是口齒不清的呢喃:“唔……這是哪?”
“你的車上。左律師好點了嗎?需要靠邊讓你下車透透風嗎?”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好”。
我打燈靠邊,他像是當真不太舒服,扯松領帶下了車,倚着車門長舒一口氣,眼神渙散地看着路邊因沒有光照而顯得黑黢黢的樹木。
我從車尾箱取了一瓶水遞給他,他搖搖頭表示沒事。
夜風微涼,漸漸吹散他身上的酒氣。大約等了二十分鐘,他拉開副駕駛車門,坐了進去,重新調整領帶整理儀容。我回到駕駛室,看他那一副專心整理儀表的模樣,不由得笑出聲,“左律師,不舒服就鬆開吧,我又不是你客戶,着裝那麼嚴謹幹什麼?”
他低頭看着我,卻什麼都沒說。
我被他看紅了臉,連忙發動車子,繼續接下來的路程。
他也似乎清醒過來,也沒繼續整理他的儀容,任憑襯衣鬆開第一個釦子,領帶鬆鬆散散地掛在身上,還低頭看了看手機。我忍不住提醒道:“左律師,就算你平時坐車看手機不暈車,但你今天喝了酒,小心吐在自己車裏。”
“嗯。不看了。”這語氣是我從沒聽過的乖,“學院的信息,也沒什麼好看。”
“學院的信息?”
“嗯。現法學院學生會會長……問我願不願意參加元旦晚會的表演。我打算拒絕。”
“學生會……怕不是李院長自己的想法!沒想到李院長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了啊。元旦晚會只限定在校生,撐死了加個職工,他是打算聘請你當教授嗎?”
他輕笑一聲,輕輕“嗯”了一聲,沒再接話。
一個多小時的時光很快過去,我送左然回到他住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本想替他把車子停好再打車回家,他卻把鑰匙塞在我手裏,讓我自己開回去。
“那明天……”
“我坐地鐵。”
不行不行!人家有車一族還得擠地鐵,這說不過去!
“我來接你吧,就這麼說定了!”朝他眨眨眼,我逃似的鑽進駕駛室駕車離去,像極了搶車的賊。等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之後,我才後知後覺地紅了臉,差點一錘砸在喇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