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一黯，斷然拒絕：“不去。”
看來是知道翟星和程澄會怎麼整他了。這倆人也是，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助攻，體諒體諒他最近跌宕起伏的心態嘛！
“那左律師和我一起看？程澄說會給我直播呢。”
左然不想看，我也不勉強。程澄的視頻電話撥過來的時候，我伸手夠牀頭的手機打算自己看。臂長不太夠，只差一點就夠着，我有些不服氣，用力一抻，頓時疼得我縮成一團。
幫我打水的左然推開病房門，看見的就是我倒吸氣的一幕。他快步過來，看見碩大的“程澄”二字，一下子就明白這是年會的“直播”。尷尬地笑笑，見他把手機拿起來，又把牀上的桌子展開，我伸手要接，被他按了回去。
隨手取了個蘋果當手機支架，他接了程澄的視頻電話，把我的手機放在我面前。
程澄舉着手機，開始給我做現場直播解說。
左然坐在旁邊看書。王水敬上臺唱歌，好聽極了。
左然拿起手機回信息。翟星被請上去說話，她沒說幾句，乾脆地把已經連上大屏幕的手機拿出來，“現在我要發一個紅包，請手氣王上來表演一個節目！”
程澄大叫一聲“我準備了平板”，丟下手機，我的屏幕一片漆黑。臥槽，我都忘了，年會有紅包可以拿的啊！我這種摳門的人，一分錢的紅包我都不會放過的！
程澄打來的視頻通話是我們慣常用的手機軟件打來的，它自帶錄音錄像上傳到雲端，這種通話是沒有辦法後臺的。
情急之下，我看向左然：“手機借我！”
他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把手機遞給我，我打開公司羣，一眼看見那個紅閃閃的紅包，以最快的手速點開。臥槽，十三塊一毛四！手氣真好！
我的手機亮了起來，是程澄搶完紅包再把攝像頭對準屏幕。翟星已經在查誰是手氣王了。程澄喜滋滋地向我報告，剛說了句“我拿了六塊錢”，她的話就斷了，好幾秒才伸手指着大屏幕，“左、左律師是手氣王？”
整個會場瞬間安靜了，我也愣了。不對啊，是我搶的紅包，怎麼是他手氣王？
我看向左然，左然看着我手裏的手機，我宕機的大腦終於開始運作，氣血瞬間衝進大腦，熱得臉都快能煎蛋。我拿他的手機搶的紅包，登錄的當然是他的賬號，所以手氣王自然是他不是我啊！傻逼羅莎！
會場瞬間沸騰！
所有人整齊劃一地大喊“左然”，彷彿是小型追星現場。程澄不知道左然就在我旁邊，還激動地大喊：“莎莎你知道嗎！左律師搶了個手氣王！天啊我本來以爲他今天不來，我準備的東西都派不上用場，沒想到左律師也是喜歡搶紅包的，他自己送上門了啊！”
說時遲那時快，翟星的視頻電話已經撥了過來。
程澄聽見了左然的手機鈴聲，眨了眨眼，“你那邊有人嗎？這鈴聲怎麼這麼像左律師的？”
全律所就他一個人用默認鈴聲，實在太好認了。
“要不，我掛了？”我低聲問。
他拿過手機，只把攝像頭對準他自己，毅然決然地接了電話，“翟星，什麼事？”
左然想演出只有他一個人的效果，我捂着嘴，大氣不敢喘。但我忘了，程澄還在和我視頻，我這邊的聲音，能直接傳到她的耳朵裏。
頓時兩臺手機同時響起程澄的尖叫聲：“莎莎！你跟左律師在一起？”
全場安靜。
我正要解釋，被左然按了手。他深吸一口氣，正直地承認：“是，我來探望。”
他這正直的語氣讓全場持續安靜。
翟星笑眯眯地看着手機，“左然，既然你在‘探～望～’你的搭檔，那我就不勉強你表演了，你只要回答我們一個問題，我們就放過你。怎麼樣？”
我抓住左然的手腕，向他搖了搖頭，嘴型示意：我來。
這事兒畢竟是我鬧出來的，我不能讓他來替我頂鍋！
他輕輕地拍拍我的手背，像是英勇就義一樣，面對手機：“翟星。我表演節目。”
他這是……要唱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他深吸一口氣：“未曾開言把話論，尊聲老爺你是聽，湛湛青天當空照，擡頭三尺有神靈。”
“停停停！這大過年的唱的啥？”
左然冷着臉看翟星：“黃梅戲。我唱完了。”
隨後直接掛了視頻電話。
掛電話的一瞬，像是完成了什麼要命的任務，他重重地嘆氣。
我掩着脣偷笑。他凌厲的眼神向我投來，我咬着脣苦着臉，堅決不在他面前露出笑意。啊——嘶，疼疼疼……哈哈哈真好笑！
年會結束，左然下樓替我買明天的早飯，買完了他也該回去了。我擡頭看着天花板，算算時間，還有三天就是除夕夜。
今年的新年要在醫院裏過。
這也沒什麼。意識到自己父母健在對我來說仍有些許陌生，不過結果還是自己一個人過新年，這點倒沒什麼變化，也沒有讓我覺得不適應。
真正讓我覺得不適應的，還是兩邊的記憶交織在一起，讓我頭腦混亂。要我突然接受“這邊的記憶屬於我”這個設定，實在有點難。
故而和往年一樣一個人過，這一點十分好。唔，讓程澄幫我帶點書吧，今年的律師資格考試報名遲了，我也得爲明年做準備。這一下可不是學渣考法考，考不過拉倒。考慮到初級律師資格考試的成績很不錯，如果這次考不過……
光想想就覺得壓力夠大。
“羅莎，這是明天的早飯，我多買了一些。呃，新年……你父母會回來嗎？”
“謝謝左律師。”看着麪包落在牀頭櫃上，我撓了撓頭，“不知道，一直沒給我電話，明信片也沒有。估計是不回吧。”
夏彥早在年前就因爲公事回首都去了。在和左然鬧僵之前，本來他還問我要不要一起過年，結果問完沒幾天，他就主動打電話跟我說他有急事要回首都一趟。當時還沒覺得有什麼，如今卻覺得，一個人過年總有些孤單。
不過好在，我早就習慣了。既然夏彥沒空，那我就自己一個人過唄，看看書玩玩手機，日子也好打發。反正我是個宅，現在又有合法理由帶薪宅牀，哪有比這更爽的事了？
似乎是介意我的坦然，左然忽然站了起來，低頭看着我，又慢慢坐下。這樣如坐鍼氈的模樣實在少見，我不由得盯着他看，意外看見一抹緋紅爬上他的耳根，連話都有些不利索：“呃，羅、羅莎。”
“嗯？”我刻意回得坦然，看見他面色更加潮紅，我頓時覺得自己實在太惡趣味，一時間也把自己搞得有些害羞，慌忙移開視線不再與他對視。
他一聲輕笑，道：“新年，我陪你過吧。”
啊？
“咳……本來是說律所的本地人同事都來陪你過，但是，他們都要跟家人出去旅遊，所以……我陪你過。”他努力地解釋：“接龍都在羣裏。”
我錯愕地打開公司羣，聊天記錄多達一千多條。快速找到接龍位置，果然如左然所說，家在本地的三名同事都要跟自己的老婆孩子父母家人一起出去旅行，唯獨左然，在接龍里只說要留下來過年，其他的什麼都沒跟。
我傻眼了，“安教授呢？你不陪安教授過年？”
“母親她要去首都。”
他父親在首都工作，他要是陪他母親一起去，就是超大號電燈泡，工地專用那種。
看來是命運使我們不得不湊一起過年啊。我哭笑不得，萬萬沒想到我和左然竟然是以這種方式成爲“天涯淪落人”。
“那，你不嫌棄的話，就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