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Phantom of Themis[未定事件簿] >第47章 無法接受
    “左律師,下週……”

    左然罕見地打斷我的話:“下週四是萬氏夫婦網暴案開庭審理的日子,也是你迴歸以後的第一場庭審。我想把這個送給你,希望……希望我這個文曲星,能保佑你的案子順利。”

    打開抽屜,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他起身,來到我面前,打開我的左手,親手把它放在我的手心。

    這個盒子……是之前一直放在他抽屜裏的那個,包裝得十分精美的盒子!

    “我……可以拆嗎?”

    “當然。”

    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熟悉的表盒,紅色的錶帶,薔薇花模樣的錶盤……這是我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我想讓他幫程澄選,結果他幫我選的表。也是我在夢裏看見的,他嘴角含着抹不去的笑意,親手包起來的禮物。

    “之前你的表壞了,看你一直沒買新的……就買了一個。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我點頭,努力壓制眼角的酸楚。

    “喜歡。謝謝左律師。”

    急急忙忙戴在手上,我的手抖得幾次三番沒把釦針扣好。他伸手,輕輕地捏起錶帶,眼神專注地替我扣上釦眼:“會不會太鬆?”

    我搖頭。

    他像是完成了完美大作,滿意地看着我。我的視線在他和手錶之間流轉,深吸一口氣。不能多想兒女私情,工作最重要。

    有他的支持,我一定能把這個案子打下來,一定!

    手機響起,是萬譫其打來的。剛接通電話,我甚至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萬譫其滿是焦急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羅律師,我愛人在您那嗎?”

    我的內心忽然忐忑不安。“她今天沒來。怎麼了?”

    “她不見了,我找不到她!”他焦急萬分,“您幫我找找她好嗎?她去哪了?她平時不出門的,她哪敢一個人出門……”

    “萬先生您先冷靜,她是什麼時候離開家的?”

    “我……昨晚她跟我說她要和囡囡一起睡,我昨晚因爲網絡兼職要熬夜,就沒太在意。半小時前我醒來,發現家裏就只剩囡囡,囡囡說媽媽出門了,但囡囡不知道她媽媽什麼時候出門的,只是說很早……”

    “您昨晚是幾點睡的?她那時在家嗎?隨身帶走了什麼東西能找出來嗎?比如手機、現金、市民id卡、銀行卡之類的東西?”

    “凌晨五點左右,她要是出門,落鎖的聲音我能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她什麼都沒帶,手機現金鑰匙通通沒帶……不對,不對,她把我們全家的全家福帶走了!”

    我正要去工位開電腦,左然把我拉到茶几前,桌面上顯示着未名市的電子地圖。地圖上已經有了一個圈畫範圍,是預估的康女士可能的行動範圍。他當即把地圖共享到我的聊天框,我感激地向他點頭致謝。“萬先生,我現在馬上把她可能的行動範圍共享給您,您先去這個範圍內她比較熟悉的區域尋找,我現在馬上過來。”

    還沒到二十四小時,警察一般不受理。康女士的情況特殊,我不能全然放任她失蹤二十四小時。此時此刻我的內心慌亂,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要發生。掛了電話,左然已經拿起鑰匙推開大門。他半個身子站在門外,握着門把手的手臂上掛着他的高定西裝外套,正在等待我出門。

    “左律師,你的工作……”

    “找人要緊,你沒有車,我和你一起比較方便。”

    他說得在理。

    我拄着柺杖儘可能快地向樓下走去,左然在關上門後就先行下樓,等我抵達樓下時,他已經開着他的新車停在電梯前的過道上。

    是一輛黑色的轎車,對一個喜歡飆車還擁有跑車的人來說顯然不是最好的選擇。

    因爲這車是我在看汽車信息打算賠他一輛車的時候,自己看中的。

    見我速度飛快,他快步來到我身邊,礙於柺棍的存在,只能張開雙手虛環我的後背,似乎隨時準備接住我一樣。“別急,小心點。”

    他開車又快又穩,路上萬譫其給我發了康月綾平日比較常去的地方,他正在挨個地找,但目前都沒有找到。我忽然意識到,康月綾趁着丈夫熟睡,悄無聲息地帶着全家福離開,是不是抑鬱症發作……想要尋短見?

    “萬先生,趕快到範圍內的附近的高樓河流之類的地方去看看!”

    “是、是!”

    掛了電話,車載顯示屏顯示左然正在給嚴巍打電話。嚴巍想了兩秒不到,決定讓同事幫我們調監控。有了監控的幫助,事情變得順利許多,左然改變導航,驅車向康月綾最後出現在監控裏的未名河畔公園行進。

    河畔公園……

    我的眼皮突突地跳。沒事的,別怕,不會有事,她在積極治療啊,她沒那麼傻的……

    “羅莎,你在公園內尋找,我沿着未名河找。”他停好車,向我投來堅定的目光:“先別擔憂,找人要緊。”

    “好。”

    進入公園,我們立刻分頭行動。

    無論是代練的我還是律師的我,都走過很多崎嶇的路,但沒有一條路像今天這樣難走,甚至雙眼都像是出現幻覺,但凡是披肩發的女性,就覺得她是康月綾。安靜的公園裏只有我的呼喚聲,聲音卻像是喊向無盡的深淵,沒有迴響。

    忽然,我的手機震了震,是定時信息。

    -

    羅律師您好,我是康月綾,很抱歉以這種方式聯繫您,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辜負了您的信任。那個老頭,就是被告鐵趕美,其實他沒有摸我的胸和屁股,他是盯着我看,他盯了我很久,一直看我的胸口,手機一直向下照着,好像還想照我裙底。我很害怕,就大喊非禮,他就罵我是表子是技女長得就欠草。我讓他道歉,他伸手推我,我丈夫就以爲他摸我,這才揍了他。我們本來想和解,可是他摔傷了,反口說我們故意推他。我想大事化小,就道歉了。可是他收了錢,還讓人打我撕我衣服。我們都沒想到,監控錄像會被髮到網上,我們會被這樣污衊,現在網上的人都說我在欺負老人。我們發了後續的澄清,還發了他找人打我的報警記錄,他們就說我們是自導自演,說我們在裝無辜扮受害者博同情。

    當時我們很氣憤,找到您的時候,我跟您說了謊,我堅稱他摸了我,因爲我沒有他說那些下流話的證據,我覺得監控那麼模糊,說他摸我也能說得過去。

    我跟您坦白了,我也不想告他了。我錯了,一條人命抵一個污衊夠了吧?讓那些罵我們的人,放過我丈夫和孩子,好嗎?

    -

    我想給左然打電話,手卻僵硬得連打開通訊錄撥通號碼都做不到。我知道我該冷靜下來,我該通知左然和萬譫其,可它怎麼就動不了呢!

    終於點亮通話記錄中標記“左然”的一條,他很快接起:“找到了?”

    “她給我發了定時信息,看起來像遺書。”我竭盡全力冷靜下來,“河流,去找河流!高樓跳下來她肯定已經被發現了,找河流,還有小巷子,或許她想把自己關在陰暗的角落也說不定。”想到自己最爲絕望時做過的事,“她的工作單位,也有可能。她是個特別好的老師,很關心學生,她有可能會恨校方。

    “好。稍等,嚴隊電話進了,你先別掛。”

    十秒不到,他把通話切了回來,語氣幽幽。

    “羅莎,你冷靜聽我說。警方找到了康月綾的屍體了。”

    我絕望地閉上眼,手不住地顫抖。

    還是……沒能救她,就像我無法拯救哥哥和嫂子那樣,我依舊……什麼都做不到。

    明明正是一年春最好的時候,太陽卻很熱,熱得像夏天,熱得要把人烤乾。

    我的手很涼,捏着手機,用力到顫抖。

    和左然一起陪同萬譫其認領屍體做筆錄,趕在法院下班前去法院申請中止訴訟,我冷靜的程度超乎左然的想象,也超乎我自己的想象。直到做完一切手續,我坐在副駕駛室,茫然地看着擋風玻璃前地下停車場昏暗的景色,才慢慢回過神來。絕望涌上心頭,一絲一絲開始浸潤我的心臟,漸漸的,甚至連呼吸都要掙扎。

    “先喝點東西吧。”左然遞來一杯飲料,我接下,放在飲料臺,沒有喝。

    “我先送你回家。訴訟中止,你還要打起精神和萬先生商量後續事宜,所以今天先回去吧。”

    他說得很有道理,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車速不快,行駛在熟悉的道路上,他熟稔地將車子停在我家樓下的路邊車位。

    我們就這樣安靜地坐着,他熄了火,任憑車子的歌單輪轉。

    “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

    “我沒事。”

    “你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他解開安全帶,聲音溫柔又包容:“在我面前,你不必強撐,你想哭就哭。”

    無法自控,我解開安全帶,越過中控臺,把頭埋在他懷裏,無聲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