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楚寧滿眼震驚，一口氣順不過來：中元第一會計師事務所，她夢寐以求的工作企業，對於她這種初出茅廬的小丫頭來說，峯陽的合夥人簡直是如天神一般的存在，她怎麼也想不到卓勵陽那個以欺負她爲樂的流氓竟然是峯陽的合夥人。他們居然這麼快又見面了，還是以合作伙伴的工作性質應酬的形式。而現在她又知道了什麼？學弟？江海寒不僅在峯陽工作過一段時間，原來他還是卓勵陽的同學！
世界真小，有時候小到令人不可置信。
江海寒微愣，立馬反應過來，滿臉堆笑地迎上前：“晚上好晚上好，沒想到是學長你過來，之前不是說好高學長來的嗎？”
安楚寧聞言又是一愣：敢情這原本不該是卓勵陽的飯局？
卓勵陽徑自越過他走向飯桌坐定，經過安楚寧的時候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就像完全不認識她似的把她當成一般客戶應酬時隨行的小透明：“峯子臨時有事，讓我代他。”
江海寒被他晾了一下，眼角一抽，心下冷哼一聲，轉身回到座位，又是一臉如常的笑容：“學長來也是一樣。楚寧，還傻站着幹嘛，還不快過來坐下給學長布酒佈菜。”
商業應酬中，隨行的女人往往充當服務生第二的傭人角色，大多時候還會在飯局結束後爲客戶提供特殊服務，作爲弱勢一方送給強勢一方用於討好的禮物。
“對不起——”安楚寧面上尷尬地一紅，忙回座位坐下，低着頭爲三人分碗筷和紙巾。
江海寒隨即吩咐服務生上菜，心下暗暗盤算：高雲峯不來換成卓勵陽也不錯，反正當初他兩個合夥把他弄出峯陽，給哪個下套都一樣。
菜一個個端上來，江海寒熱情地招呼：“來來，喫喫喫，沒什麼好菜，學長你看着喫吧，就當喫頓便飯，千萬別客氣。”
安楚寧莫名緊張，卓勵陽的氣場太強大，江海寒又唯唯諾諾，整個十成十是一面倒的局勢，加之他一副與她陌生人的架勢，更讓她一顆心慌慌的。她不敢擡頭正視對面的男人，低垂眼瞼，微微顫抖着手舉起公筷，把靠近江海寒和自己這一邊的幾個小菜，每樣都夾上一點小心翼翼地放到卓勵陽面前的餐盤裏。
卓勵陽完全無視她，兀自一邊喫菜一邊和江海寒說話：“馬上月底了，我聽你們前任事務所的項目負責人說你們每個月賬都關得很喫力，基本上要等到第二個月十號以後才關賬。之前的事我管不着也管不了，但是這個月月底你們必須把該清的項目全部清掉，從下個月開始，每月五號之前必須關賬，否則因此拖延的時間給我們造成工作上的不便我們事務所會另外再行收費。”
“是是是。”江海寒頻頻點頭，“這點我知道，我們財務部長已經開過會下達死命令，要求公司各部門這個月各項事宜都不能拖，下個月月頭一定把數字都確定下來。”
安楚寧分神聽着兩人的談話，手下一不留神把一瓣調味大蒜混在主菜裏給卓勵陽夾了過去，剛在他餐盤裏放下，她就意識到不對，身邊江海寒已厲聲喝道：“楚寧你在做什麼！怎麼可以把口味這麼衝的大蒜夾給學長，小姑娘做事怎麼這麼粗心！”
安楚寧嚇得手一抖，臉都白了，忙不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卓勵陽彷彿此時才發現有這麼一個人存在，仔仔細細地打量她一番，對江海寒道：“這位是？”
“這是我們財務部新進來的員工，年紀小不懂事，沒見過什麼場面，請學長多多包涵。”江海寒陪着笑，轉頭又對安楚寧瞪眼，“還不快給學長敬杯酒賠罪。”
咬咬脣，她起身爲卓勵陽和自己各倒一杯酒，放低姿態謙卑地道：“卓老師，剛纔不好意思冒犯您，我敬您一杯，請您大人大量原諒我一次無心的過失。”
卓勵陽放下筷子，往椅背上一靠，拉開與她遞至他面前的酒杯的距離，就這麼看着她，不說話。
他不接，安楚寧只能兩手舉着酒杯尷尬地站着，明明她纔是居高臨下俯視他的一方，可是即便他坐着，他周身的氣勢也遠遠壓過在場其他所有人。
氣氛凝滯，一時間包間內安靜得只餘三個人的呼吸聲，安楚寧在他的凝睇下頭皮漸漸發麻，江海寒見勢不對，方欲出口緩和下氣氛，不妨安楚寧一咬牙，爲自己解圍道：“是我的錯，怎麼敢讓卓老師喝酒，我自罰一杯，卓老師自便。”
說罷把一杯酒放在卓勵陽桌前，仰頭喝下自己的這一杯。
“咳咳咳——”向來飲酒面不改色的人這杯酒喝下去卻連連咳嗽不止，雙耳燒得通紅。
從來沒有在人前這麼難堪過，彷彿被人無聲地扇了一記耳光，她還樂顛顛地主動送上另半邊臉去討打。淚意涌上眼眶，被她強壓下去，苦味卻在嘴裏蔓延開來，一路苦到心裏。
江海寒訕笑道：“學長，小姑娘她年輕不知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卓勵陽看低頭一言不發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的安楚寧一眼，轉而對江海寒道：“海寒，明人不說暗話。我也陪你叨嘮這麼久了，如果沒什麼其他事，今天就到此爲止。”
江海寒一怔，心下打鼓，面上哈哈笑道：“學長這是等不及了？放心，兄弟我怎麼忍心壞學長好事，這小丫頭今天晚上就送給學長了，房卡在她包裏。”
安楚寧聞言像被一道驚雷當頭劈到，猛地擡頭望向江海寒，一臉錯愕：“你？！”
江海寒不耐煩地道：“你什麼你，我是你上司，今天好好陪陪學長，小表子裝什麼純情，能被學長看上是你的福氣，別給臉不要臉。”
安楚寧想反駁，想拒絕，可是身上突如其來的一股燥熱令她感到一陣恐慌，茫茫然住了口，想要先確認事情是不是如她現在猜想得那般可怕。
江海寒見她皺眉不語，面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紅，知是藥性發作，索性也不再掩飾：“學長，不瞞你說，這丫頭已經中了春/藥，烈性的那種。”
而後又曖昧地朝卓勵陽眨眨眼，壓低聲音接着道：“酒店房間裏我事先在牀頭燈上安插了一個針孔攝像頭，今天晚上學長可要好好爽爽，事後還能留作紀念掛到網上曬曬呢。”
安楚寧沒聽清楚江海寒說了些什麼，她只覺得渾身像被架在火爐上烘烤一般，一波強過一波的熱浪衝擊着她的身體，意識逐漸遊離、消散。
卓勵陽不動聲色地瞧她一眼，拿過面前桌上的酒杯舉起，對着頭頂上方投射下來的燈光緩緩轉動，眯眼看着酒杯杯沿折射出來的流光溢彩，慢慢道：“如果我沒料錯，我的這杯酒也被你動了手腳，對麼？”
江海寒對上他平波無緒的視線，無端端感到後背發涼，他的意圖是不是被看穿了？不可能，他這麼周密天衣無縫的計劃怎麼可能被他識破。他自我安慰，強笑道：“學長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聽不懂？”卓勵陽輕笑，“非要我說穿？那就讓我來大膽地猜上一猜，你聽聽看我說得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