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呢，可能要等明年過年辦酒席的時候才領證。”
“不是說年底前領證，領完證辦婚宴嗎？”
“戶口下不來，我也沒辦法。說實話，現在我倒不急着結婚了。”
“爲什麼，恐婚？”
“嗯，差不多吧。感覺結婚就是一條不歸路，從此以後什麼個人自由都沒了，做任何事都不能只考慮自己，要以丈夫爲先，要照顧伺候公婆，要爲他們家傳宗接代——”
“愛情是兩個人的戀愛，婚姻是兩個家庭的結合。”
“就是這個意思。其實我男朋友和我都不想要小孩，你說人這一輩子來世上走一遭就是來受苦的。我們大人已經苦了半輩子，還要繼續苦一輩子，爲什麼還要再生一個孩子出來讓它也跟着受苦一輩子呢？”
“可是你們小兩口不要孩子，長輩肯定不會同意，他們還指望着你們傳宗接代，給他們含飴弄孫。”
“是啊是啊，我們不能不顧及長輩們的感受。楚寧，如果是你，假設你和你老公不想要孩子，但是你父母公婆逼着你們生，你會怎樣。”
安楚寧淡淡一笑：“我和我老公達成共識就可以了，長輩的期許或者施壓不會影響到我。”
艾可元不信地搖搖頭：“怎麼可能，他們會一天到晚在你耳邊嘮叨，你不被他們煩死？”
“與我何干？”安楚寧無所謂地笑笑，“生活是自己過的，何需在意外人的指手劃腳。”
艾可元瞪大眼：“難道你就一點都不顧及你媽媽的感受？”
安楚寧想一想，道：“可元，我這麼跟你說吧。自從我大學畢業找到工作，我媽媽就爲着我的終身大事發愁，她一逮到空就給我灌輸女人必須嫁人的觀念，可是我不會聽她的，在我看來，如果找不到自己心儀的男人，我是不會湊合找個人搭夥過日子的，我情願單身一輩子。我不在意我媽媽的感受嗎？不是。我知道媽媽是爲我好，她反對我獨身到老是擔心我一個人沒有依靠過不好，既然我知道她是爲了我好，我就更不能讓她好心辦了壞事。”
“你現在的情況是你和你未婚夫都不要孩子，可是你的長輩們希望你們生。如果是我，我會這麼想，長輩要我們生孩子是爲了我們小倆口好嗎？如果是，我會考慮長輩的建議，但是不會讓長輩好心辦壞事；如果不是——很多時候長輩要小輩生孩子只是爲了他們自己子孫繞膝、傳宗接代，滿足的是他們自己的慾望和世俗標準，如果長輩不是爲我們好，那我就更沒有必要聽取他們爲了一己私利而硬性施加到我們身上的安排。所以得出的結論是，不論長輩是不是爲我好，我都會堅持自己的立場。”
艾可元聽得一愣一愣，良久後感慨道：“你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我突然發現我二十幾年都白活了，每天都生活在別人的眼光和要求下，從來沒考慮過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不，不論爲自己還是爲別人而活都只是一種生活方式，這樣的選擇無所謂是非對錯。人這一生，有太多身不由己，有太多時候是爲了別人而活。如果你認爲這些人值得你爲他們而活，那麼你爲他們犧牲一點，委屈一下自身也無可厚非。”
“可是像你這樣的也很好，至少你不會委屈自己。”
“於我來說，我不願委屈自己，至少我不想因爲別人而斷送自己的終身幸福。有的時候，孝順也許說不定是一個貶義詞。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觀點和立場，我不能要求你如何如何，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現在可以仔細考慮考慮你要選擇哪一種生活方式，無關對錯，然一旦選擇，你就要爲你自己的行爲負責，如果你將來爲你現在的決定而後悔，這纔是最可悲的。”
艾可元點點頭，誠懇地道：“你說的有道理，我要好好想想。以前我就像一個提線木偶，別人怎麼說我怎麼做，從來沒思考過你說的這些。甚至現在我馬上要結婚了，我都說不清愛情是什麼，婚姻是什麼，不知道我該不該相信男人，相信婚姻。好像稀裏糊塗的，經由父母安排，自己也覺得年齡大了，雙方家庭背景又差不多，就合計合計在一塊了，也許就像你說的，我不過是找了個人搭夥過日子。楚寧，你有你的思想和個性，這一點上我不如你。”
“不好意思，我剛纔一時手沒拿住，手機掉你身上了。”背後傳來卓似萍抱歉的聲音。
安楚寧回頭，見卓似萍趴在她的椅背上，好似已經旁聽她們的對話許久。
她拿起手機遞過去，一晃而過的手機屏幕還亮着，她依稀見到上頭似乎是一個語音聊天軟件。
安楚寧沒有多想，笑着道：“喏，給你。”
談話被打斷後沒多久，長途車進入東詩地界。
楊家塘是個毗海鄰山的小漁村，裏面的村民世世代代靠打漁爲生，安楚寧的外婆就是從這裏嫁出去跟着丈夫來到中元。東詩店處於離楊家塘不遠的一個小縣城，當他們一行人從長途車上下來時，除了法務處長，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上百名超市員工把賣場圍個水泄不通，皆席地盤腿而坐，偶有一兩名總公司的員工走進他們欲與他們溝通處理糾紛，就會被他們一窩蜂涌上推搡着押進店裏。他們在外面，不知道店裏面是怎樣一副狀況。
呂丹丹張大嘴：“這麼大的場面，沒有警察出來管管嗎？”
餘佑安輕聲道：“企業間的員工糾紛屬於內部事務，不在派出所的管轄範圍之內。”
“啊？”艾可元皺眉，“那豈不是亂套，到時候打雜搶燒、殺人放火了怎麼辦？”
“店裏面已經開始打雜搶燒，再不解決離殺人放火也不遠了。”法務處長的聲音很沉很冷。
“那怎麼辦？”一羣人頓時有點着慌，沒了主意。
“小余，你和我進去。四個女孩子在外面等着，別靠近他們。”
“是。”餘佑安點頭，走到法務處長身邊。
“佑安，你小心點。”呂丹丹拉住他一條胳膊，擔憂地道。
“放心，不會有事。”他柔聲安慰她，拍拍她的肩膀，拉下她的手。
“佑安你把手機藏藏好，需要的時候和我們聯繫。”艾可元亦一臉的擔憂。
“我知道。”餘佑安應下，視線落到安楚寧面上，給她一個“麻煩你了”的眼神。
安楚寧心領神會，眼神回他“你安心去解決事情，我一定照顧好她們”。
餘佑安隨即轉身跟上前頭法務處長的腳步。
四個女人目送兩人往靜坐的員工走去，眼睜睜看着他們被一羣人扭着胳膊押進店裏。
呂丹丹急得快要哭出來：“這可怎麼辦啊？店裏事態那麼嚴重，他倆會不會一去不復返啊？”
“你別烏鴉嘴。”艾可元有點煩躁，心說這一趟真不該來。
安楚寧沒有理會她們，環顧四周，發現不遠處有一個村民自家開的小賣部，登時跑過去買幾瓶水和乾糧抱回來：“都喫一點喝一點吧，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安靜地等待，但願他們能儘快解決事情，不然的話，我們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誰現在還有心情喫東西。”艾可元嘆氣，一個人走到山腳下找塊乾淨的地抱膝坐下，呆呆地望着門店的方向。
呂丹丹跟個熱鍋上的螞蟻，踱着步，從這裏走到那裏，再從那裏走回這裏，來來回回沒個消停。
卓似萍是最省心的一個，接過安楚寧手裏的水和乾糧，一聲不響地找個地方坐下，一邊喫一邊看手機。
安楚寧在她身邊坐下，把東西堆在腳邊，和她一起邊喫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