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茶湘 >第2章 京城沈小公子
    東夷古城,沈將軍府。

    “我不幹。”

    少年一身錦繡綢緞,墨發披散於紫衣之上,髮髻半繫着,絲帶自然地垂在發間。頭戴低調精巧的玉脂簪子,額頭幾縷碎髮有些微亂。腰間的玉佩雪白純淨,上面刻着一個簡簡單單的蔚字,瑩潤剔透,精美透露着光澤。

    少年坐在檀木椅上,一隻腳搭在另一條腿上,露出了繡着幾朵如意頭捲雲的黑色長靴,輕狂肆意。

    “你什麼態度,沒得商量。”說話之人語氣極其不悅。

    木已成舟,他甩了甩衣袖,告訴了少年一個無論如何都不能更改的事實。

    恰逢其時,還未等少年有什麼反駁,一聲細長尖銳的“聖旨到”徹底把所有的想法都碾成粉末。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西南匈奴曾多次進犯,朕之愛卿沈蔚協助有功,謀略過人,今派前往汀州,接引使者,護送神獸,欽此。”

    “沈將軍,接旨吧。”

    沈延謙慢慢地站起身,眼神鬆散,接下聖旨,嘴角含着一抹旁人看不透也不敢深究的笑容,語氣微微帶着懶散。

    “辛苦公公了。”

    李公公似乎有些受寵若驚,臉上的褶子霎時多了些,不過明面上倒也沒表現出來什麼異常,只道:“奴才的職責罷了。”

    沈延謙卻彷彿沒有聽見一般,視若空氣,轉身便回府了。

    李公公訕訕地笑了笑,此時倒顯得有些尷尬了。

    “今日辛苦公公了,不如去右丞相府喝杯茶。”一旁的沈明笙開口說道。

    氣氛轉瞬變得輕鬆了起來。

    “多謝沈御史,不過奴才回去覆命要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了幾句,曲意逢迎了一會兒,便各自散開了。

    上乘青磚鋪築的地面留於世間百年,遠處嫋嫋薄霧縈繞的翼角上停駐着幾隻喜鵲。華麗的宮殿前月臺兩角,東立日晷,西設嘉量。

    門口幾個小奴才和李公公行過禮後,接着開始打掃臺階。

    踏進這繁華的皇宮,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何時能不再低頭走,飲酒把歡尋,都不可知,也不敢奢求。

    李公公瞥了一眼那幾個小奴才,沒有說話。

    今日沈小公子的脾氣比往日還要摸不透,賞一顆甜棗又給一個巴掌的感覺比直接的冷漠無視還要令人難堪。可這人卻又偏偏惹不起也不敢惹。

    靖平十八年間,西南匈奴肆起,沅恆宗派秦將軍率領二十萬雄兵討伐匈奴。

    沅朝不似匈奴都渾身蠻力,文官的數量不比武官。

    三勝三敗,雙方僵持。眼看糧草將要消耗殆盡,可運輸緩慢,中途途經運河,道路艱難,新的糧草遲遲沒有運來。

    士氣不足,周圍百姓苦不堪言,邊疆戰場,秦將軍身處軍營,看着複雜的沙盤,眉頭緊皺,心裏暗道這場戰爭必須儘快結束。

    朝堂之上,死寂沉沉,奏摺滿地。龍椅上的人扶着額頭,極其不滿。

    “難道偌大的朝堂沒有一個人可以領兵出戰嗎?”

    滿朝文武無一人敢出聲,氣壓極低,直到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出現。

    “臣沈蔚請纓出戰。”少年的聲音還帶着些些許稚嫩,但那堅定語氣又讓人心頭一震。

    滿堂文武都回頭看去,站在最後一排的颯爽英姿面色不帶一絲的猶豫,神色剛毅。

    他們都知道這位爺是右丞相府的祖宗,從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上房揭瓦,飛揚跋扈,把各官家攪得是天翻地覆。被右丞相教訓多次,卻仍不知悔改。

    雖說頭上掛着個官名,卻沒什麼用處。但這幾乎不怎麼進皇宮的小祖宗今日居然來上朝覲見,還誇下如此海口,難道是洗心革面,要爲國奉獻?

    “臣認爲欠妥。”衆人又轉身看向沈右丞相,似乎神情不太愉悅。

    “臣附議。”沈御史緊接着附議道。

    “兒臣附議。”二皇子不知怎麼突然也來湊熱鬧。

    “一個月必擊退匈奴。”少年的聲音有些不合時宜,卻又顯得那麼有力。

    “若臣一個月內未擊退匈奴,任憑處置。”

    這句話像一塊巨石,驚起了海浪。整個朝堂百官都大氣不敢出,等待着上面的人定奪。衆人屏氣斂息,氣氛微妙不可言,對於任何人來說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好,朕欣賞你的勇氣,不過僅有十萬士兵可以由你調遣。”

    “五萬即可。”

    這話剛一落下,皇上就喜笑顏開。

    而衆人則驚恐地看着不可一世的沈小爺,心裏不禁感嘆。

    “好,朕許了,即日出發。”

    已下定奪,無力悔改。是否能力挽狂瀾,無人知無人曉。只能暗自期盼,望一月之後擊退匈奴的喜訊能從邊界傳來。

    這一個早朝衆人上的是汗流浹背,想想還心有餘悸。

    “沈延謙,你怎麼回事?”江勰拽着少年的衣領,低聲問道。

    “就是你聽到的那樣。”他的語氣又變得懶散起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彷彿和剛纔朝堂上的鐵骨錚錚不是同一個人。

    “你瘋了!”江勰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你爲什麼就要五萬士兵,你簡直是把自己的後路直接給切斷了。”

    他聲調不由自主的提高起來,惹得周圍的目光都轉了過來。

    “看什麼看。”沈延謙,瞥了一眼周圍,有些不耐煩。

    看熱鬧的人不得不又轉身離去,可腳下的步伐卻都極其緩慢。

    “沒有必要。”沈延謙面色淡然,依舊無所謂的樣子。

    一旁偷聽的衆人茫然地互相看了看。

    他在說什麼話?我們不太理解。

    江勰霎時被他這句話晃的愣了一下,這無恥和不知天高地厚他演的倒是真像。如若不是時候不對,他倒是想給他鼓鼓掌。

    他忍不住給了沈延謙一下,咬牙切齒地罵道:“我看你的腦子是壞掉了。”

    偷聽的衆人:解氣。

    “壞沒壞我自己心裏清楚,”他側身躲過,上下打量的一番江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嘆了口氣,“維持一下你自己的形象。”

    不管對方什麼表情,沈家小公子直接邁着淡定的步伐,對剛纔江勰的話置若罔聞,淡定地往前走。

    在原地隱忍的小江皇子抽了抽嘴角:不氣,保持笑容。

    右丞相府,滿地狼藉。

    桌上的茶壺東倒西歪,地上的瓷片凌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