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心照不宣 >第33章 第33章
    見到程序那天,陳陽沒有絲毫的意外,她從教室裏面出來,腰桿直挺,臉上的笑意恰到好處,彷彿是來赴一場約定,連頭髮絲都做好了準備。

    他們約到外面的咖啡店,陳陽看着高腳椅和精緻的小瓷杯,她的答卷果然改得要比蔣旭桐快,在他們來之前,她就洞悉了結果。

    可即便做了很多天的心理準備,在車內的沉默中,心理防線還是猝不及防地開始瓦解,莫名的委屈涌上來,陳陽掐着自己的虎口到麻木,幾乎下一口氣就喘不上來了。

    終於坐下來了。

    上次沒見到蔣勁風,但能從他歲月得意的眉眼中找到與她相似的東西——從容自信,自由瀟灑,猶如翱翔藍天的鷹做自己人生的主宰,不受生活的裹挾。

    “沒事兒,你別緊張,我們就是想來認識一下阿旭的朋友,陳陽,對不對?不要緊張。”蔣勁風挑個下巴示意她握緊的拳頭,身體動都沒動,翩翩風度拿捏得死死的。

    陳陽尷尬地抿嘴,想鬆開又感覺手不太聽指揮了,便用力把手挪到桌子下面放到併攏的腿上,手心裏的汗像是壞了的水龍頭。

    今天不是週末,陳二看見自家小妹回來喜不自勝,一隻腳都邁出門又猶豫着縮回來,等她靠近。

    陳陽拽着他進門,“給你看個好東西。”

    他看一眼說明書臉色大變,“你從哪弄來的這東西。”

    那是一對人工耳蝸,陳二在網上看了很久,但從來沒跟家裏人說過想要,太昂貴了,他無法支付。

    可下一秒,陳陽又掏出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包裝,塞到他手裏說:“大哥的也有,你看一下怎麼戴,我不太會。”

    激動的時候還是會習慣用手語,陳二快速比劃,雙手翻轉地又急又快。這兩個助聽器得有十幾萬塊,陳陽就是去賣腎都未必買得起。

    那東西燙手,陳陽不說清楚來路,他是不會要的。

    陳陽用手語告訴他:“爲有一個朋友,她家裏就是專門生產這種產品的,加上內部優惠價,兩千塊錢就搞定了。你放心,我之前兼職做的還有工資,你們拿着用,有不合適的再跟我說,售後有保障。”

    雖然聽着很玄乎,但在他這總算是一個合理的理由,他往常只研究器械類的東西,陳陽上大學那年送了他一部電腦,現在自學代碼,有點天賦。

    但沒人肯正式聘用他,掙不到什麼錢。因爲長相怪異,他也不敢出門,陳陽有時候能聽見他屋裏的音樂聲很大,陳芳芳會去敲門警告。

    “要走了嗎?”陳二問她。

    陳陽搖搖頭,用手比劃着:下午沒有課,明天再回去。

    陳二告訴她:我在做遊戲代練,一個星期能掙五百塊錢呢,到月底發工資給你買漂亮的裙子穿。

    晚上其他人也都回來了,鄰居家的小妹妹也過來跟陳明一起玩,他雖然聾啞,智力還有問題,但長得很帥,個子也高,陳二有時候會拿大哥的照片跟網友聊天。

    玩累了,陳明就靠在陳二身上睡着了,陳秋月偷偷地去廚房和陳芳芳說話:“芳姐,陽陽這次回來沒有那麼高興了。”

    叫芳姐很多年了,他改不了口。

    可陳芳芳堅持不懈地糾正他:“叫老婆媳婦兒都可以,不要喊我姐!”

    “哪不高興了,現在換天她容易困,你去喊他們過來喫飯了。”陳芳芳的視線一直在鍋裏,陳秋月喜歡喫杏鮑菇,可別炒糊了。

    他過去的時候,陳陽和陳明都睡着了,兄妹三個窩擠在一個老闆椅上,陳二的耳朵上戴了一個黑色的什麼玩意兒,對着電視裏的音樂節目津津有味地搖頭晃腦,手指頭還輕輕地打着拍子。

    “這倒黴孩子聽得到嗎?聲音這麼小,又看字幕呢?”陳秋月在心裏嘀咕。

    半夜翻來覆去睡不着,陳二也沉浸在清晰的聲音中,這個有擴音器的世界太奇妙了,可以聽見外面的風拍打着窗戶,時不時的狗吠和鳴笛聲。

    他甚至聽到了有人在輕輕地扣他的門,雖然懷疑,卻還是起來查看,陳陽轉身正準備離開。

    “你找我?”他用手語問。

    陳陽點點頭,“我睡不着。”

    她有滿腹心事,卻不能和父母說,一個從來都不在意,另外一個總是在懷疑,偌大而吵吵鬧鬧的家裏似乎只有陳二可以說上幾句私密的話。

    “是有喜歡的人了嗎?”陳二比劃着,“你可以小聲說話,這個很好用,我聽得見。”

    他的臉上仍舊有紅撲撲的喜悅,妹妹的聲音像是落下來的羽毛般輕柔悅耳,“對,有喜歡的人了,但是她很特殊,而且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我配不上她。”

    陳二擡起手,昏黃的檯燈下看不清楚他的臉,修長白皙的手指靈活翻轉,像是一羣玲玲剔透的青蝦在互相嬉鬧追趕。

    “你是全世界最棒的妹妹!只要你們彼此喜歡,差距是可以通過努力減少的,勇敢地面對自己的心。”

    面對自己的心?陳陽不屑置辯,她騙蔣旭桐說自己家裏有事,最近可能沒有辦法聯繫,爲了避嫌,她不讓蔣旭桐來找她,藉口很完美,態度很虔誠。

    不過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她順其自然地問他:“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他今年二十二了,白天不會出門,深夜凌晨趕在清潔工人上班之前會像做賊一樣佝僂着背上街走走,任何能看見的變化都會讓他成爲驚弓之鳥。

    遊戲給了他一片安全的天地。

    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驚喜太大,人一高興他就鬼使神差地點了頭,比劃道:“她跟你在同一個學校讀書,如果不是因爲生病休學,現在也跟你一樣讀大二了呢。”

    可惜他的面部無法支持他內心的羞澀做出改變,耳根又深深地紅了。

    陳陽乘勝追擊:“叫什麼名字?哪個專業的,說不定我們還認識呢?”

    陳二搖搖頭,表示保密。

    卻在心裏叫了一遍她的名字,蔣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