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遇光 >第16章 第16章
    明文哲嗜酒,喝多了就會賭。雲彩頤之前也會遇到前來向她討明文哲債的人,經常就是幾百塊錢那樣子,明文哲到底是她的親兒子,依舊每次含着淚替他還債。

    流淚不是疼錢,是心疼兒子怎麼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太冷了,年紀大了怎麼還越來越怕冷,明明出門的時候多穿了一件毛衣,卻還是凍的縮了縮身子。

    她獨自一人,孤獨的站在公交站,看着眼前的霓虹,來往的人羣。

    後背越來越疼了…像是有座千斤頂,壓得她喘不過氣。

    這次前來討債的人和之前明顯不是同一羣,來人凶神惡煞,動作迅速的翻着屋子裏的所有櫃子。

    “強…強哥!快看,這兒全是錢!”一走狗樣子的身材矮小的男人捧着被暴力踹開的保險箱,裏面赫然放着幾沓紅鈔票。

    “不要!不要!”那是給晨晨的錢!那是給晨晨上大學準備的錢!不能丟…不能丟……

    雲彩頤聲音嘶啞地跑過去猛地搶過來,跪在地上用身子護住保險箱。

    那狗人措不及防的被雲彩頤奪過,大約是想表現,一腳用力的踹了一腳雲彩頤:“拿來!”

    雲彩頤被他踹的身子一歪,姿勢卻沒變,依然是護住保險箱的動作。

    又是一腳!又伸手扯住雲彩頤的頭髮!將她的臉強制性的擡起來:“把錢拿出來,聽見沒有!”

    她老了,身子骨已經扛不住了,但兩條胳膊確實被鎖上了一樣,緊緊的護住那箱子。

    整個屋子被翻的凌亂不堪,麪粉和肉餡散的滿地都是,在客廳的中央,一個渾身流氓氣的男人對一個年邁的老□□打腳踢,毫不手軟!

    “夠了!”那領頭的開口制止。

    雲彩頤這纔得到解脫,小口的、貪婪的呼吸着。

    “再打人就死了,我可不管你。”

    “那……那怎麼辦,強哥…”

    “先走吧,別把鄰居驚動了,到時候就理虧了。”

    雖說他們是討債的,但是都快把人打死了,而且打的還不是欠債的,真要鬧大,他們沒理兒。

    雲彩頤躺在地上緩了緩,將保險箱裏的錢換了地方,藏得更深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重新剁餡兒,重新擀麪。

    等了很久的公交終於到了,雲彩頤顫巍巍

    的上車,找了個最近的座位坐下,閉眼休息。

    唐維揚最近又改了輛機車,改的很是得許韞玉的心,此時正在街上馳騁着。

    他一身黑,車也黑,頭盔也是黑的,德遠道路繁華,燈光交錯打在道路上,映的許韞玉的車身鋥亮,像一團散發着金屬光的黑影。

    雲彩頤這會到了中轉站,準備去乘地鐵,剛走下公交車,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許韞玉把車停在路邊,一隻腳隨意的撐着,正整理着手套,忽然眼前閃過一影子,一老人暈倒在了他面前。

    他一怔,想也沒想,下一秒利落的下車,把雲彩頤扶起來,晃了晃她:“哎,沒事兒吧?”

    雲彩頤被晃的又找回點兒意識,緩緩睜眼,看着面前是個年輕小夥。

    “您住哪兒?我給你送回去,起來。”許韞玉把她拖起來,讓她站穩,看着她嘴裏唸叨着什麼,許韞玉皺皺眉頭,他沒聽清。

    又壓低身子,湊過去聽:“北…北津大道。”

    “謝謝你……小夥子”

    北津大道?他都不知道在哪兒。

    一手扶着雲彩頤,一手拿出手機打開導航。確定了位置之後,把雲彩頤扶上了車,隨後許韞玉利落的跨上去。

    怕這老人家閃着,找了根繩子,把雲彩頤和他綁在一塊,慢悠悠的騎着,向着北津大道的方向。

    同一時刻的周莉娜,站在許韞玉房間的桌子前,控制不住發抖的拿起被許韞玉隨意放在一旁的手串,她一雙美目緊緊的盯着,那顏色樣式,跟她的那一串一模一樣,像是不相信似的,兩手一個珠一個珠的仔細的扒着看,幾秒後,像是終於確認了某件事一樣,周莉娜渾身的力氣被抽走,軟軟的癱在地上,大口的呼着。

    兩個手串是她在一個老手藝人那買的,她當時路過那樸實的攤位,被這一對兒手串吸引到了,那老販告訴她,這兩串很有特點,每一串的其中一顆珠子上都有一顆心形,很明顯。

    周莉娜好奇的拿起來看,果然是!

    她心水的不行,直接把這一對買了下來,想着送給她的另一半。

    他們馬上就要結婚了,因爲她肚子裏有了寶寶。

    可後來的事情誰也沒有想到,一向對她百依百順的明文哲因爲接二連三的事業打擊,對她冷落,跟她吵架,她生孩子的時候,明文哲的方案又被公司駁回,他喝的爛醉,在最重要的一刻,沒有去看她一眼。

    她心灰意冷,性情也在那天悄悄轉變。

    她覺得男人就是個p!她什麼都沒得到,明文哲信誓旦旦的跟她說將來一定會給她好的日子,她一直都毫無動搖的相信着。

    她的陪伴,她的支持,換來的卻是職場失意後的遷怒,是醉酒後的辱罵。

    她夠糊塗,也夠清醒。

    清醒到了極致,就成了不擇手段。

    她害了好多人。

    她知道她早晚都會遭到報應,她就這樣毫不懼怕的活着……

    在周莉娜恢復的那幾天,明文哲只來看過她一次,兩個人像是突然有了隔閡,明文哲覺得對不起她,沒臉見她,周莉娜則是對他失望至極,但面上還是沒有表現出來。

    在她出院那天,她就徹底離開。

    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領證和舉辦婚禮。

    她的那串手鍊,也沒來得及送出。

    她沒有給她的孩子取名,只是每次去偷偷看她的時候都能聽到鄰里喊她“晨晨”。

    小糰子聽到後還會在襁褓裏“咯咯咯”的笑。

    她後來也會常常去北津大道,

    看着她的女兒從一個粉嫩糰子,到一個活潑開朗的小女孩,

    在某一次雲彩頤出攤的時候,她戴着口罩假裝去買糕點,步子卻是一點一點的往明晨那邊去,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將其中一條太陽石手串塞進她的襁褓裏。

    這也是爲什麼後來躲尤寧海的原配的時候,她選擇了北津大道。

    她殘存的僅有的一點兒做人的理智。

    她想念她的孩子。

    她算錯了,她不是毫無懼怕的,她還有個女兒……

    時間給足了她女兒成長的時間,也給足了她彌補的時間。

    可她偏偏僥倖,最終報應還是降落在她頭上,以她最不能接受的方式,直白的將利刃橫在她的喉間。

    許韞玉按照導航找到地方,雲彩頤也清醒了許多,親自指路,不一會兒就到了家門口。

    許韞玉看着這微弱燈光的一處區域,每一戶都是平房帶院,好幾十年前的最原始的房型。他扶着雲彩頤,把她送到門口便沒再往前,雲彩頤讓他等等,他也就真的倚在車邊,安靜的等着。

    沒一會兒,雲彩頤從房子裏拿出幾個棗泥酥裝在盒子裏給他送過去。她做多了,沒全給明晨帶去,怕她貪嘴,一下子全喫光。

    “這東西你拿着喫!我家姑娘最喜歡咯!”

    許韞玉坦蕩的接下,掛在車把上,擡腿跨坐上車,扭頭對着雲彩頤說:“快進去吧。”

    雲彩頤笑着說自己沒事,執着的非要看着許韞玉離開再進去,許韞玉也沒客氣,揚長而去。

    夜晚8:21分,天黑的像被記號筆重重的塗了一層。

    一位意氣風發的少年奔馳在黑夜中,像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由的人,他冷目銳利的盯着前方的路,毫無動搖。他騎的飛快,在這呼嘯的風聲中,一絲棗泥的甜味兒散發在空氣中。

    同一時間,明晨盯着表,還差九分鐘晚自習就結束了,辛向榮喫到了奶奶的餃子,又恢復了原先的調皮樣兒,她則在旁邊坐着,不捨得啃着最後一塊棗花酥。

    8:30整,下課鈴響起,明晨拿着保溫盒去了洗手間,把棗花酥的殘渣沖掉。

    許韞玉已經到了家,他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打開,一枚枚精緻的花朵樣子的糕點展現在他眼前。

    還挺好看,像朵太陽花。

    8:32分,周莉娜跪在地上不停的拿地板撞頭,一下下……一下下……淚水早已經模糊了她的雙眼。

    冥冥之中,很多事情在這一天開始,便已經漸漸偏離了軌道,像一團亂線一樣橫豎的交錯在一起,有人想把它解開,有人想把它系的更緊,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這一天,悄無聲息的改變着主人公們的人生。

    今天

    是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