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畢業快十年了，經過歲月洗禮，昔日同學都已大變樣。男生們長開了，褪去少年的稚嫩和青澀，穿上大人的衣服，梳起大人的髮型，有模有樣的。也有人過早發福，着急地步入中年男性行列。女生們則不管環肥燕瘦，一律打扮時尚精緻，展示學生時代沒有魅力。放眼看過去，清一色的粉面紅脣，都不好認了。
唯獨柏明辰，黑色短袖，寸頭，濃眉大眼，俊朗堅毅如初。
包間裏盡是老同學重逢的喜悅和玩笑，隔着這邊的喧譁，人影交錯裏，施然看到柏明辰，他也在看她。
目光相觸，施然先是驚愕、激動、進而生出時間遷移的感慨和澀然來，原來已經過去那麼多的日子了。
故人重逢。所有的思念都在他眼睛裏融化、膨脹，心裏滿滿的，盡是那些說不出口的溫柔和摻雜着苦澀的喜悅。
班長李青鑫帶施然進來的，衆人還沒注意到，他故意咳嗽兩下，引來關注，“大家快看誰來了？”
玩鬧稍停，幾十雙眼睛先後看了過來。新進來一位小美女，她長髮烏黑柔順，清眸紅脣，一件款式簡單的白色連衣裙，身姿纖細秀美，妥妥的白月光初戀造型。
施然將目光從柏明辰身上挪開，對衆人微微笑着。她不是那種特別驚豔的美人，但眉目清秀，皮膚白皙，臉頰上漾着淺淺的笑意，氣質清雅，溫柔耐看。
“你是施然吧，天吶，你現在好漂亮！都認不出來你了。”過來拉着她說話的女同學，施然努力回憶，但確實已經想不起來她是誰了，只能笑着說：“是我啊！”
“一看你就不認識我了，我是謝菲菲啊，初二的時候咱們還坐過同桌呢！”謝菲菲也不惱，只打了李青鑫一下，“班長你可以啊！施然都請來了，這可是咱們的學霸加班花。”
李青鑫嘿嘿笑道：“我也是才聯繫上施然，沒想到她竟然也在徽城。”
國慶假期，他在車站偶遇同樣回家的柏明辰，開心之餘，想着老同學都許久不見了，不如來一場同學聚會。沒想到在家的同學還挺多，班長召集，大家都積極響應。
當然，有柏明辰，誰也不會想不到施然。但因爲施然遲遲沒有回消息，李青鑫也就沒跟任何人提起她。
聚會時間是十一點半，施然十二點纔回復消息，說她也在了。姍姍來遲，意外之喜。
“然，來坐這邊！”施然人緣不錯，同學們對她很熱情。聽到謝菲菲叫另外一個女同學文娟，施然纔敢認她是副班長柳文娟。
“施然這還是學霸呢，什麼記性啊，記得古詩詞背誦和數學物理公式，但是把我們這些人都忘記了吧！”
施然帶着歉意，笑着說：“大家都變化太大了，我不敢認了。”
謝菲菲還是很活潑，她主動拉着施然，帶她認人。
經歷了事情，知曉了社會人心複雜，同學們的情誼顯得尤其真誠珍貴。大家平等且友好，不需要誰小心揣測喜惡，也不需要刻意奉承巴結。
多好的同學啊！施然暗自惱恨自己不記事，宛若失憶了一般，認不出來人。
“雨峯，你長這麼高，還變帥了！”施然講話溫柔，說的話也好聽。
王雨峯哈哈大笑，“施然，這是你認不出我的理由嗎？好吧，原諒你了！”
謝菲菲說：“王雨峯什麼時候也這麼厚臉皮了，施然跟你說着玩的，你還當真了，你哪裏帥了！”
大家都在笑，坐在王雨峯身邊的人，看着施然說：“我也不認識了嗎？咱們從初一到初三都是一個班的。”
“記得，記得，你是張遠！”施然說。老天，她終於又認出一個。
張遠摟着旁邊的人，跟她開玩笑，“施然，這個，你不會也不認識了吧！”
柏明辰的目光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他笑着，擡頭看着她。
別人的笑，是笑，柏明辰的笑是撫過心頭的和煦春風，溫柔厚重。
施然聲音低沉緩慢了幾分，“他是明辰。”
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別說是十年、二十年，無論再過多久，她也不會不認識柏明辰。何況，他們上次見面是在四年前。
明辰，柏明辰，這個日日夜夜都在心裏默唸的名字，現在看着他，念出口，卻有幾分近鄉情更怯的緊張。
施然習慣了冷暖自持，收斂情緒。她自以爲將內心的波瀾掩飾得很好，但柏明辰看着她舒心笑開的那一霎那，她心頭劇烈顫動，淚意上涌，很想旁若無人地抱着他大哭一場。
“好久不見。”
柏明辰起身，伸出了右手，客氣之餘，又待她不同。
他的皮膚沒有以前白了，但他的眼睛還是又黑又亮，帶着窺探人心的力量。
張遠指着柏明辰的手，笑道：“瞧瞧，這就是部隊訓練的結果，不是敬禮就是握手。”
大家都在笑，這笑裏帶着幾分圍觀喫瓜的心態。學校雖然禁止早戀，但初中早戀的人可不少。柏明辰和施然，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們兩個是不必刻意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就會被自然而然地認成一對的人。所以，他們雖然早戀了，但是早戀得很合理，能讓所有人都接受。連校長和班主任都知道他們是一對，但都沒有說過什麼。
後來兩人一起考上了市重點高中，但可惜可憾的是，柏明辰高二輟學了。施然則是一路順利地考進了名牌大學，成了實打實的高材生。
聽說他們已經分開多年，昔日情侶重逢，不知道該如何自處。衆人看着柏明辰，他笑容真誠又坦蕩，好像對施然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心思了。
終於，施然臉上扯出笑意，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說：“好久不見。”
大家故意哎呦一聲，打趣說：“施然，你這是選擇性失憶了！”
她手指細軟，卻過於用力地抓着他的手，感受到她內心的緊張不安，柏明辰大方一笑，鬆開了她。
施然內心鬆了一口氣，任由謝菲菲拉着她坐下，就坐在了柏明辰的左手邊。
兩人並沒有特別地多看對方几眼。柏明辰聽着同學們的玩笑話，臉上帶着笑意。施然則安靜坐着，面色怔忡，好像在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