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人回神,走到了城牆下,然後直接跪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陸續走了過來,他們跪在城牆之下。
他們心中是感激的,感激這個小姑娘替他們的家人報了仇,可他們心中也是愧疚的。
堂堂八尺男兒,卻只能縮在天佑城中,而打敗那羣惡人的,卻是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和一羣少年。
即便她姓戰,她也還是個孩子。
有個老太太聲音哭啞了,“城主,您……您不怕嗎?五大惡人殺人如麻。”
明月涼示意鳳容謹放繩子,她慢慢落下,然後將老太太攙扶了起來。
她搖頭,“不怕。我姓戰啊。戰家本來就應該守護百姓。他們欺負你們的時候,我不在。對不起,是戰家的錯,纔會讓你們到現在才能領回家人的屍首。”
老太太咬着嘴脣,淚流滿面,她搖頭使勁地搖頭,“不怪你,不怪你,是……是我們沒用,不敢跟他們拼命。如果……如果我們早點跟他們打起來,這事一定會傳到天啓城傳到陛下耳中。我們是被害者的至親啊,我們都做不到以命相搏,怪不得別人。”
“不是的,不是的。”明月涼用袖子擦着老太太的眼淚,“是朝廷的錯,咱們可以怨的。陛下是個知錯就改的,他不是那種聽不得真話的皇帝。”
如果不是氣氛不對,鳳容謹想笑,因爲陛下也在人羣中,神情複雜。
而跟在陛下身邊的是易了容的玄流塵。
鳳容謹一臉嫌棄。
剛走又回來了,還帶回來了個大麻煩,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煩人嗎?
“城主,有什麼咱們能幫上忙的?”
“城主,既然要建成,肯定需要人手。”
明月涼頓了頓,輕聲說道:“先收屍吧。”
所有人沉默了,因爲屍體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明月涼看着那一具具乾屍,她不確定,這裏有多少死者是有家人的,有多少死人是被親人親手賣掉,更加不確定還有多少人,連親人也不在了。
她聲音低沉,“我打算把他們葬在後山,你們可答應?”
天佑城的百姓互相看了看,竊竊私語一番,都明白了這位天結城主的意思。
其實此刻的天佑城百姓是震驚的。
他們以爲那個可以手刃五大惡人的小姑娘,是個殺伐果斷之人。
可沒想到她還有顆這般柔軟的心。
她是怕,怕有些死者無家人領回,怕他們孤孤單單地長眠,連個祭奠的人的都沒有。
老太太聲音哽咽,“聽城主的,都埋在後山,我們會時常來祭奠死者。無論他生前是誰家的孩子……”
明月涼的眼淚突然就繃不住了。
她清楚,這位老人家也有家中晚輩遭了橫禍,他們每個人都很難受,可卻願意讓步。
墨之介沉默着,他的心情有些複雜。這種情景他第一回見,爲將者這般得民心,如果換成父皇,估計會忌憚。
但他不同,他不會像父皇一般,那麼小氣。
這樣的情景纔是他想看到的。
之後天佑城的百姓就跟明月涼一起收殮屍首,乾屍被移開之後,城牆呈現暗紅色,他們的血肉已經和這座城融爲一體了。
她不想對死者家屬刻薄,可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這倆人她就是忍不住。
玄流塵立馬扯了扯墨帝的袖子,然後彎腰去擡乾屍了。
墨帝自然是乖乖跟着的,他低着頭,按捺住心中的激動。
大力長得很好,那般優秀,他很驕傲,很驕傲很驕傲。
明月涼也沒管他們,把乾屍裹好,然後擡了起來。她是想直接揹着去的,可太乾了,容易碎掉。
玄流塵面無表情,心裏想罵人,如果不是跟着墨帝,非要隱藏蹤跡,他犯得着被大力妹妹諷刺嗎?
熊家人正在後山挖坑,見到天佑城的百姓並不意外。熊北漠覺得,如果這時候他們還不來,他才真的會寒心。
有天佑城的百姓幫忙,活幹起來就快了。
明月涼是沒想到這麼早就幹完了。
晚上,內城擺了宴席,這是他們在天結城喫的第一頓飯,自然要熱熱鬧鬧的。
天佑城的百姓自然也被留下了。
宴席開始之前,戰七和戰六來了,言瑞也回來了。
玄流光跑過去,拉着玄流塵的袖子,“大師兄,你幹啥帶着這麼張臉啊?我聽說人皮面具真的是用人皮做的。”
玄流塵捂臉,他一直給這傻師弟使眼色,沒想到他還是直不棱登過來了……
“我這個不是人皮做的,是膠皮。”
玄流光點頭,看向大師兄身邊的那個人,“大師兄,這個大叔是你爹嗎?”
“不是。”
“是。”
二人異口同聲。
玄流光看大叔的眼神變得不太友善,“大叔,你肯定做了不好的事,不然我大師兄不會不認你。”
墨帝偷偷瞄了眼大力的方向,見她正忙着喫喫喝喝,鬆了口氣。
可他這口氣剛鬆下來,突然發現大力旁邊那個白衣裳小姑娘正盯着他。
白衣裳小姑娘拉了拉大力,在大力耳邊說着什麼……距離太遠聲音太小他聽不清。
林小仙把剛纔玄流光和玄流塵的對話一字不落地給明月涼重複了一便。
明月涼放下了筷子,站起來,直接走了過來。
墨之介想跑,可他現在跑了就等於承認他心裏有鬼。
他拉了拉玄流塵的袖子,“國師,大力過來了。”
玄流塵咧開嘴巴笑的無辜,被拆穿纔好呢,這人皮面具不透氣的,臉都要爛掉了。
墨之介哀怨地瞅着玄流塵,“怪不得戰暖說你光喫飯不幹活,她說的很對!”
一點忙都幫不上!
玄流塵笑眯了眼,“臣不缺銀子,幫您幹活是因爲有顆忠君愛國之心。”
玄流塵的聲音很低,他們身邊的人也都跑去敬酒了,這話只有玄流光和林小仙聽到了。
於是就看到林小仙一臉震驚地看着墨之介,玄流光張着嘴巴呆滯中。
墨之介看到了林小仙的反應,“那丫頭是個怪物吧?她咋聽到的?”
林小仙忙低下了頭,她沒聽到,她什麼都沒聽到。
而明月涼已經站在了墨之介身前,“我怎麼沒看出來國師大人不缺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