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涼擡起頭,看到了站在高處的北司夏,她面帶笑容,好像死的不是雪國人一般。
明月涼突然驚醒。
剛纔的箭……無論力道和準頭都與之前差了一大截,就是說北司夏的親兵,並未在城中!
明月涼用銀槍點地,直接飛起,她飛上了城牆,落在北司夏面前。
“你撤走了你的親兵?”
北司夏微笑,“自然不會白白犧牲。”
“這些也是雪國人,你們雪國的將士!”
“那又如何?總要有人要犧牲。”
明月涼似乎懂了,“你故意引我來屠城?”
“是啊。你還是沒什麼長進,你如果一直這般莽撞,也就只能在這邊境做個小城主了。”
“犧牲一城的將士,你圖的是什麼?”
北司夏搖頭,“不是犧牲一城的將士,準確地說,是你霧國人企圖越境,我邊城不得不放箭抵抗。我現在想問你,天結城主,你屠城是決定要和雪國開戰了嗎?”
明月涼氣笑了,“我好像明白了何謂大國。”
“還是個孩子啊。”
“雪帝許了你什麼?”
“十座城池。”
“你覺着你還有命拿?”
北司夏輕聲說:“無依答應過我,他日無論我做了什麼他都會放我一回。”
明月涼不覺着後公爹會答應這麼蠢的要求。
可……她確實想看看。
“你走吧。”
北司夏並不意外,這個看起來所向披靡的戰家少主,心軟的很,她一直都知道。
明月涼轉過了身子,背對着北司夏,輕聲說:“你的命我隨時可以取。但他是雪帝也是你的父親,我就是想看看,一個把女兒置於死地的父親,是不是真的捨得十座城池。給你十座城池?是讓你和你的皇兄爭皇位嗎?”
她走的不快不慢,彷彿都身後之人並不放在眼中。
明月涼的長槍又一次沒入了雪國城池的城牆,城牆出現裂縫。
北司夏沒再耽擱,直接飛身離去。
其他各處屍橫遍野。
五人在城門口匯合,他們並排走着,他們走了沒多遠,就聽到轟隆一聲,那座時刻威脅着霧國的邊城徹底淪爲廢墟。
月涼涼心裏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那些將士對她來說,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明月涼察覺出她的不妥,輕聲說:“這或許就是江湖和廟堂二者只能擇其一的原因吧。”
她吐了口氣,“江湖中人最不屑的便是恃強凌弱,而將士,面對的無論是老弱還是病殘,只要對方身披雪國的盔甲,那他就是敵人。”
月涼涼點頭,“城主,屬下明白了。”
從她殺第一個雪國士兵開始,她已經做出了選擇。只是這心裏長久以來的信念,突然間崩塌,有些猝不及防罷了。
都說慈不掌兵,可……她的城主也才十四歲啊。
她還在路邊打劫的時候,城主已經披甲上陣守護一方百姓了。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她之所以能快快樂樂地打劫,是因爲有人擋住了雪國的豺狼虎豹。
回城之後,明月涼召集了全城百姓。
她把她和北司夏的話重複了一遍。
明月涼輕聲說:“雪國估計很快就會有動作,你們收拾一下,儘快離開吧,我會派人送你們去南邊。”
沈老太太說:“城主,雪國打咱們以前連藉口都懶得找。這次他們死了一城的人,他們怕了,他們開始在意名不正言不順了。”
明月涼瞅着沈老太太,也不知道該說啥。這天結城的人,好像被她帶壞了,一個個都天不怕地不怕的。
剛纔不少百姓都上了城牆,雖然對面城池具體發生了什麼他們看不着,但是那聲巨響他們聽得清清楚楚。
陳寂握緊了拳頭,“城主,屬下願爲守護家園而戰。”
這句話似乎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他曾經被雪國人嚇破了膽。
可城主他們五個人,便能屠了雪國一個城,雪國人或許沒那麼可怕。
雪國……像是一座大山,壓得北境百姓甚至不敢大聲喘息。而如今,天結城的百姓突然覺着,那座大山也沒有看起來了那麼可怕,或許……真的可以撼動!
雪國商戶此刻門窗緊閉,也不敢露頭。
明月涼轉身低語,“熊姑父,注意雪國商戶的動向,在開戰之前不能放他們走。”
熊北漠點頭,表示明白了。
在雪國還有霧國的商戶,總要留下些人質。
明月涼看向玄流影,“如果……到萬不得已之時……”
玄流影微笑,“好。”
明月涼鼻子酸酸的,他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而且他很清楚他答應了什麼。
月光光跑了出來,“城主,飯菜都準備好了,喜宴要繼續嗎?”
明月涼點頭。
天結城的百姓呼呼啦啦跟着他們進了內城,新娘子本就是紅衣,只是她身上因爲沾了雪國人的血肉,血腥味濃郁。
只是……在此之後,再也沒人有敢輕視這個胖姑娘。
玄流影握着月涼涼的小胖手,走的很慢。
媳婦是真厲害,她那大錘子是個大殺器。
樂聲清脆悅耳,來自城門口。
一隊人吹吹打打地過來了。
臨近之時,花崇驚呼,“師兄師弟們?”
靈隱宗的弟子陸續走到了明月涼麪前。
爲首的少年手中是個嗩吶,他說:“城主,咱們無處可去了,如今靈隱宗在江湖中人人喊打。”
明月涼在人羣中搜尋,並未看到靈悟老頭。
“那便留下好了,只是……可能很快就要跟雪國人打仗了,你們怕嗎?”
少年搖頭,“不怕。”
明月涼在想,究竟是因爲太歲命格,讓她得道多助,還是因爲這些人的血本就是熱的。
鳳容謹握緊了小媳婦的手,“有壓迫自然就會有反抗,咱們霧國被雪國欺壓太久了。”
有個大叔憨笑着,“城主,不瞞您說,我是沒關係的,一輩子眨眼就過去了。可是……我不想我的兒女,我的孫子,也被雪國人欺負!”
明月涼用力點頭,“嗯。”
她好像懂了。
宴席擺在內城大廣場。
月涼涼去換了件衣裳,洗了下頭髮,血腥味卻未完全散去。
神農卿遞給她了個香包。
月涼涼握在手裏,笑着說:“多謝神農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