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身穿警服的人走進病房時，馮暉顯然有些緊張。與他身體相連的某個儀器發出刺耳的滴滴聲，護士就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柔聲安慰道。“你不要怕，這些警察同志是來調查您被捅的事兒的。有什麼話您就和他們直說。”
馮暉身上雜七雜八插了很多管子，全身上下只剩下眼珠還算靈活。他一開口，就從胸腔中發出低沉的雜音。
護士催促道。“病人現在情況還不特別穩定，你們想問什麼抓緊時間。”
老趙出示了警官證，向他進行了簡短的自我介紹，“我是清遠市公安局刑警趙國利，其餘兩位是我的同事。爲了查明你們夫妻二人受傷真相向你提問，如果你覺得身體不舒服，我們可以馬上停止。”
馮暉艱難的點了點頭，主動開口問道。“我侄子馮小軍在哪兒？”
“您放心，他一直在外面陪護。同時他讓我給您捎句話，家裏的事情由他料理，您可以放心。”
“我老婆呢。”馮暉又問道。
這個時候，吳紅霞已經被宣佈死亡。但是，爲了不讓病人情緒激動，老趙還是撒了個謊，“你放心，她已經脫離危險了。等你病情穩定一些，我們可以安排你們見面。現在可以和我們聊一聊，你們被捅傷的過程了吧？”
馮暉從喉嚨中擠出一個氣音，同意繼續談話。。“那人到你家裏的時候大概幾點鐘？”
“晚上十點多還是十一點，我實在記不清了。”藥物確實會讓人思維遲緩，老趙點點頭。
“你還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嗎？”
“有小偷來家裏偷東西，被我發現了，當時小偷可能受到了驚嚇。他爲了逃走所以捅了我。”說完這一段話，馮暉閉上眼睛艱難地呼吸着。
“您有看清兇手的體貌特徵嗎？穿着打扮如何，年齡大致在什麼範圍，身高或者說身上有沒有什麼特別明顯的特徵？”
“好像是黑衣服，又好像灰衣服。我高度近視，沒了眼鏡就是個半瞎。”
“傷人過程中，兇手有沒有開口說過話？記得他的口音嗎？您認不認識他？”老趙心裏着急，問題一個接着一個。馮暉胸口劇烈起伏，搖頭，又搖了搖頭。
“您確定不是您的熟人嗎？”
馮暉略一停頓。“不是。”
“這麼說吧，您之前曾經和誰產生過矛盾，或者說得罪過人嗎？”馮暉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
“我們兩口子就是兩個教書匠，就算是想得罪人也得罪不着。”
滴滴滴，旁邊的一臺儀器突然發出劇烈的噪音。護士按下呼叫鍵，猛地推了老趙一把讓他們趕緊出門去。畫面晃動了一下，老趙他們已經走出門口。
不少醫生護士衝進了監護室，經過一個多小時的緊張搶救，馮暉被宣佈死亡。而他們問出來的有用信息，幾乎沒有。
“也難怪人家侄子懷疑是老趙說了什麼，把他叔叔給嚇死了。就這一張閻王臉往誰面前一杵，誰不得害怕呀？”小劉開了玩笑，之前他還覺得馮小軍指指控老趙的做法有些荒唐，可是現在看來，卻顯得有幾分道理。
姚明軒拿出另外一份文件查看死者的基本信息。男死者名叫馮暉今年53歲，女死者名叫吳紅霞，今年52歲。兩個人都是一中的老師，二人生前都多次榮獲優秀榮譽教師稱號。
一中與其他初中不太一樣，這是一所打工子弟學校。孩子入學之後，可以在一中讀完幼兒園到初三的全部課程。
雖然，近幾年來有很多家長爲了孩子的前途，將孩子送到了條件更好的學校，但那些戶口受限，或者經濟條件不太好的人們還是會將孩子送到一中。
從馮暉和吳紅霞兩口子手底下走出去的學生，沒有幾千也有幾百。兩口子都不是本地人，十幾年前一中剛剛建立的時候，他們就來這兒任教。眼看已經到了退休年齡，沒想到卻出了這麼大這麼一檔子事兒。.七
倆人雖不是什麼名師，但是對學生很好。而且，個人能力過關，頗爲頗受人敬重。
一中剛剛建立的時候條件十分艱苦，不少本地的老師都不願意到這兒任職。沒想到，吳紅霞和馮暉紮根於此數十年。爲了表彰他們的貢獻，學校撥款給將一中家屬院的一套房子買下，送給了他們。
現在，與他們同齡的很多老師早就搬進了市區的寬敞明亮的大房子中。可是，馮暉和吳紅霞依舊沒有離開。他們是老師，平時迎來送往的學生，家長很多，所以鄰居們早就對來往於他家的人見怪不怪了。
昨天是否有人去過馮暉的家，已經無從考證。因爲一中附近沒有監控探頭，而且小路岔路很多。正是一個抄近道回家的小商販，發現了渾身是血倒在家門口的馮暉，及時撥打了急救電話，才留下了他的半條命。
只可惜，馮暉身上的基礎代謝疾病很多。剛剛脫離了危險期，身體機能迅速衰竭，纔會導致他的死亡。
車子只能開到一中門口的馬路邊，剩下的這邊小路需要步行。姚明軒看着有些荒涼的平房區，問道。“你說這兩口子勤儉清苦，在這個地方住了十幾年，爲什麼不願意搬到市中心去呢？聽說最近這幾年教師的福利待遇已經提升了，與他們同齡的那些人都買上了市中心的大房子，無兒無女開銷也沒有那麼大，怎麼？還願意苦守在這兒呢。”
小劉用腳尖踢着地上的一塊磚頭，說到。“也許人家是爲了追求心靈上的安寧，這種讀書人和我們這些俗人是不一樣的。人家不求大房子豪車，只希望將自己有限的生命奉獻到無限的事業中去。”
你小子！”姚明軒輕輕的擡腳踹了一下小劉的屁股。
倆人互相攙扶着從一個小土坡上下來，就到了一中家屬院。這裏曾經是教職工們居住的地方，現在大多數人已經搬走，房屋出租給在這附近做生意的小商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