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家家，別管閒事，趕緊上學去。再磨蹭，小心我向你奶奶告狀。”不知是誰的一隻大手將馮川從人羣中一把扯了出來，他看着眼前被陽光照得金燦燦的街道，只覺得腳軟的像踩在雲團上似的。
馮川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半。這時候去學校，免不得要被班主任臭罵一頓，肯定又要找家長了，雖然馮川並不害怕他爸，但是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馮川心亂如麻，給班主任打了個電話隨便扯了個謊告知今天不去上課了。像他這種壞學生，不出現在課堂上反而是對老師的一種恩賜。班主任沒深究什麼，只告誡他不能做壞事。
本想再和虎哥他們知會一聲，可是馮川現在心中彷彿藏着一團火，灼燒的他根本不知如何自處。家是不能回去了，他那件沾了血的校服絕對不能被奶奶看見。學校也不能去，他到自己的祕密基地裏呆呆的坐了好幾個小時。午飯時分，才遊魂似的回到了街上。
老莫去世的消息已經在城中村炸開的鍋，關於他的死因衆說紛紜。
“很明顯老莫是死於他殺。”有人繪聲繪色的描繪着老莫死前的慘狀，彷彿那天晚上他在現場一般。“聽說警察在老莫的店裏查到了很多指紋，已經拿去對比了，很快那個人就會被抓捕歸案了。到時要看看究竟是誰這麼膽大包天，這麼沒良心，連老莫這麼好的人都殺。”
“如果真是咱們城中村的人，不止他以後不能在城中村混了，連他的家人也一併打出去。人之所以作怪，都是環境影響的。家裏除了她這麼個殺人犯，其他人肯定也都是壞種。”
馮川嘴裏的餅已經嚼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是咽不下去。他不怕自己被抓走，甚至還有些隱隱的興奮。塵埃落定之後，他倒是不用擔心接下去的日子該怎麼過了。只是，年邁的奶奶以後在村裏該怎麼混？而且，她一個人根本無法料理生活。
夜幕降臨，手機上收到了幾十個未接來電，全是虎哥以及兄弟們打過來的。馮川之前從未這樣一聲不吭的逃學，虎哥擔心馮川家裏出了什麼事。畢竟馮川的老爹脾氣不好，父子二人只要一見面就要打個你死我活。
之前，只是馮川單方面捱打，現在他練得一身腱子肉，已經可以和他老爹打上幾個回合了。父子倆都鼻青臉腫，討不到什麼好處，但老子畢竟是老子，血緣壓制，而且，馮川他爹還掌握着川的經濟，只要不給馮川生活費這一條就足夠讓馮束手就擒，不敢造次。.七
這些煙和酒已經成了贓物，警察肯定也在追查他們的來源。無論如何，是不能拿出去賣了，蘇曉慧的生日禮物沒有希望了。反正自己總要被抓的，還不如趁着最後的機會和兄弟們來個最後的狂歡。馮川打定主意之後將零食煙和酒裝到書包裏來到河堤邊，與他們喝了個痛痛快快。
虎哥聽他這麼說，有些懊悔，準備大家籌款買些菸酒補上。無論如何，馮川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就只剩下爸爸和奶奶了。馮川的父親如果真的不管他了，以後馮川的日子恐怕會更難過。
“不得不說，我這幾個好朋友還是不錯的。雖然在我奶奶和爸爸眼裏，他們都是十足的壞孩子。可是虎哥仗義又豪爽。有了好東西，從不獨享。真希望可以和他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馮川回憶起自己貧瘠人生中曾受到的一點恩惠，臉上終於帶上了孩子氣的笑容。
“你有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虎哥和其他同學她們父母健在家庭和睦，而且條件都不錯。即使他們不認真讀書，以後靠着家中的關係也能有個好出路。而你呢？奶奶年邁父親收入較低，失去了依靠讀書改變命運的機會。你又該如何呢。”
“實在不行就去打工唄，反正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是平庸的人，打工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
“奶奶和爸爸就是希望你可以不喫那麼多苦就能過上好日子，所以才拼了命也想讓你讀書。如果你要走他的老路，那你爸爲什麼要費盡心思的供養你呢？”
“別說了。道理我都懂，但是我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馮川突然咧嘴一笑。
“和虎哥他們告別之後我本想找個地方自殺，但是我考慮了很多種自殺的方式。跳樓，有可能會砸傷路過的人。燒炭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我家裏還有奶奶，所以我絕對不能在家裏死去。出去住賓館倒是也可以，但我死了老闆會惹麻煩。吃藥太痛苦，現在也沒有地方可以買大劑量的藥。左思右想之下，我猶豫了。還不如讓你們把我抓走呢！想到以後沒辦法再和奶奶見面了，我就有點難過，所以這幾天修好了家裏所有的桌椅板凳。把我奶奶喫的藥一份一份的裝好。”
“我有點後悔了，如果早知老莫會被我殺死，那我還不如將店裏所有的錢全都拿走了。我一共從老莫那兒拿了三百六十四塊六毛錢。就這麼點錢，買了老莫的小命和我的未來。想想還真是不值。”
馮川的眼眶有些發紅，“老莫是一個很好的人。我沒飯喫的時候總是死皮賴臉的去他家蹭飯。老莫從不說我什麼，甚至隔三差五還會讓我幫個小忙，以此爲藉口給我一些零用錢。他是一個大好人，只是運氣不太好遇到了我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馮川深吸了一口氣，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奶奶和老莫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對不起的人，希望我還有機會彌補他們吧。”
“那你父親呢？你對他半點愧疚也沒有？畢竟是他辛苦工作供你讀書。”
“我承認花了他的錢，可是他卻很少給我陪伴與呵護，並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錢是買不來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