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我瞭解你的家庭情況，所以我纔會和你說點掏心窩子的話，你們家有病人日子難過，我家也沒有好到哪去。別看每天我開着好車，和別人談着業務，幾十萬的款項在面上來來往往，但那些錢沒有一分是屬於我的呀。你仔細琢磨一下，咱們整個場子上上下下好幾千個人，那就是好幾千個家庭都張着嘴等喫飯呢。我是一步都不敢錯呀，否則這好幾千號人，一人給我一個巴掌，我都得死無全屍。”
趙鴻發是個精明的商人，他知道楊東輝是個老實憨厚的人。雖然態度強硬，但顯然外強中乾，楊東輝來廠裏鬧，也不過是想保住自己的工作。
“你是小家庭的家長，我是大家庭的家長，每天處理員工這點事情都已經夠讓我焦頭爛額了，更何況廠效益也不這麼好，我算是被逼到份兒上了。如果你在這個時候獅子大開口，那咱們的情分可就半點不剩了呀。”
趙鴻發頓足捶胸，就差給楊東輝跪下了。雖然知道眼前的男人不過是在演戲博取同情，但楊東輝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趙老闆算是我求求你，我真的不能失去這份工作，好歹我也在。車間幹了這麼多年，現在又傷了手，你讓我出去找別的活，誰肯要我這個殘疾？就算是去給人送外賣，都沒法開電動車，我也真是沒辦法，所以纔來求你的。家裏老婆孩子要喫要喝，孩子的病更是急不得，去一趟醫院，就要花個萬八千。雖然公司給我報銷了所有的醫藥費，還給了一部分撫卹金，可是那隻能花一陣子。”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打算賴上我了，準備讓廠裏養你一輩子？”
趙鴻發拍拍自己褲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回到了辦公桌後面。“東輝呀，現在是法制社會，不管做什麼事，都得講道理纔行，我也不是故意要逼你，但是你仔細琢磨琢磨，你跟我伸手要錢，到底有沒有證據說你是在車間受傷的，可是這這事兒跟我也沒多大關係呀，也不是我讓你把手塞進刀片兒底下的。”趙鴻發知道柔情路線打動不了楊東輝，索性耍起了無賴。
“那天的情況那麼混亂，誰知道是不是因爲你自己過於勞累，一不小心操作失誤切掉了三根手指，還是我們的設備有問題呀？”
楊東輝出事之後，趙鴻發火速檢修車間中剩餘的設備，淘汰了一批老舊機器。現在流水線繼續開動起來，楊東輝事件不過是過眼雲煙，10和東輝同一車間的工人也被拆散到其他車間工作。楊東輝本身就是一個不善和人交際的人，此時想要找人幫助，才發現能說得上話的人沒幾個。
“大家互相體諒吧，如果你執意要來鬧事，那我也奉陪。不管你是拉橫幅，還是寫大字報，罵我是無良商人，我都認了。反正創業之路風風雨雨數十年，我早都習慣了別人對我的誤解，實在不行，我可以找幾個媒體朋友幫你登報，或者開個募捐渠道之類的，讓大衆瞭解到你家的情況，沒準兒能籌集資金給你女兒治病。”
“不行不行。”楊聽到這話連連拒絕，雖然他沒錢，但是他卻有骨氣。家庭貧困，但夫妻倆有手有腳都能工作。楊東輝還幻想着，以後女兒治好了病，開開心心走入校園呢，如果這個時候被人知道女兒有遺傳病，恐怕會遭到其他人的排擠。楊東輝已經和柳商量過了，孩子再大一些，病情會更加穩定，夫妻倆託關係僵孩子放到熟人的看護班裏，倆人都出來打工，這樣工資還能更高些，日子也會更好做，也會更好過些。這事兒傳揚出去，就怕小朋友們不介意，孩子的家長也不會同意自己的小孩和一個隨時可能會發病的孩子學習生活。
爲了保護女兒，楊東輝絕對不會做出博取同情捐款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我也沒辦法了。老楊，你的辛苦我明白，可是我也實在幫不上你太多，這樣吧，我這剛好有8萬塊錢，是廠裏賬面上爲數不多的流動資金。現在生意不好做，錢都壓在原料和其它地方了。我必須得留點錢給工人開工資呀，總不能因爲你把我這個廠子給弄倒閉。”趙鴻發拿出抽屜裏早就準備好的一個牛皮紙袋子，放到楊的面前。
這輩子楊東輝也沒見過如此大額的現金，雖說之前也攢了十幾萬，但那些錢放在卡里。一點點被醫藥費蠶食，楊東輝沒有機會一次性拿出這麼大一筆現金。看着那隻鼓鼓囔囔的袋子，楊東輝直咽口水，雖然有些心動，但他卻堅定的搖了搖頭。.七
“不，我不想通過胡鬧要挾廠子和廠長，我只希望你可以給我提供一個工作機會。雖然我的手受傷了，但我的經驗沒有受到影響，同樣可以帶徒弟。如果沒有這次事件，楊東輝很快就會升爲車間主任，到時候他只需要指點學徒，做一些統籌工作就可以了，不必親自下生產線，有沒有健全的雙手，對工作來講都沒有太大的影響。”楊東輝眼巴巴的盯着趙鴻發，希望他可以念及往日情分破個例。
沒想到，趙鴻發搖了搖頭。“老楊，你別難爲我呀，這廠子也不是我一個人的的，是大家的。我不是說了嗎？如果就此給你行了方便，以後豈不是人人都能拿着成爲工廠流血流汗來要挾我了？你們就是流水線上的螺絲釘，就應該待在自己該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