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你非常正直樂於助人這些好品質，令我佩服。但問題是，你現在還不是車間主任。還得再流水線上幹活。本來你的傷就沒好利索，現在讓你繼續工作，這不是刻意難爲你嗎？有關部門查起來，還不得說我們歧視工人啊。雖說這個是血汗工廠，但沒讓你真的流血。”趙鴻發咬死了不脫口，反正無論如何，他就是不能在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上了。
“要不這樣吧，我自願成爲普通員工，接受其他人的領導，工資嗎？當然和那些學徒工一樣，但是我會義務帶學徒，這總可以了吧。”楊東輝的這個請求不僅不過分，反而還有了妥協的意味。拿着普通工資，卻願意幫廠裏多幹活。對於趙洪發這個精明的商人來說，百利而無一害，本以爲趙鴻發會欣然接受。可他只是稍稍猶豫了一下，又把那個牛皮紙帶推到了楊東輝的面前。
“我說不行就不行，這是廠裏大部分主幹員工商量決定的，這8萬塊算營養費吧，回去給老婆，孩子買兩件新衣裳，修養一段時間，出去找份工作。現在就業機會這麼多，環境又這麼好，不管做什麼，都能做出一番事業來。在我們這個廠子，工作確實穩定，可是時間一久，人都待廢了，你也不能一輩子都賴在我這個廠子吧？人有旦夕禍福……”
趙之後說了什麼，楊東輝已經聽不下去了，他的眼前只有那個鼓鼓囔囔的袋子。
“不行，只有8萬塊，我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善罷甘休。”楊東輝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脾氣，抓起紙袋子狠狠地摔到了地上，老實人發火。最令人意想不到。趙鴻發本以爲八萬塊錢就可以打發楊東輝，但是看他這幅樣子，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有什麼話好好說嘛，着什麼急呀，要不這樣吧，我揹着老婆仔了幾萬塊的私房錢。我再給你添8萬塊。16萬，這總行了吧？16萬呀，在小城市都可以買大半套房子了。你女兒不是要治病嗎？剛好缺錢，拿了這錢，帶孩子去大城市好好看看病吧。之前你工作忙，一直是你老婆陪着孩子奔波，他們娘倆受苦了。你這已經是廠裏能拿出來的最大額度了，如果你不接受的話，沒辦法，咱們只能走法律程序。我有幾個比較好的律師朋友倒是可以借給你，訴訟費由我包圓，只是打起官司來，少則一年半，再多則三年五載，你女兒的病可怎麼辦呀？聽說你老婆身體也不好。”.七
楊東輝看着桌上憑空多出來的另外一袋子錢，心中已經瞭然，趙老闆這些話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說辭，他早就準備好了給自己的賠償款。否則誰會在辦公室裏放16萬現金呢？
“要錢還是要打官司，你可以自己選。”趙鴻發佔據上風，楊東輝長嘆一口氣，16萬，和健全身體比起來確實算不了什麼，可是趙鴻發已經不允許自己在工廠繼續工作了，還不如拿錢料是趙鴻發是當地小有名氣的名人，背後還是有點勢力的，真的和他打起官司來。維權之路遙遙無期，趙翻臉不認人，連16萬都拿不到，楊東輝艱難的點了點頭。
私了的16萬和走正規法律程序的工傷賠償款差額很大，但楊東輝別無選擇。他只是一個無依靠的如同浮萍一般的異鄉人，沒有人可以給他做靠山，甚至連父母長輩都沒有，天塌下來也只能由他硬生生的咬牙扛着。
楊東輝拿着沉顛顛的一袋兩袋現金，走出了自趙鴻發的辦公室。他將錢存到了銀行卡中，回家的路上，買了幾碟小菜和妻子女兒吃了他受傷以後最舒服的一頓飯。
16萬省着點花，可以花上一段時間了。手傷了沒關係，帶上手套，旁人也看不出來什麼。現在這年月做什麼都能賺錢，楊東輝如此安慰妻子。倆人商量好，下個月就帶女兒去帝都的大醫院看病。
放鬆的日子只過了兩天，楊東輝就閒不住了，雖然他的傷口還是上還纏着厚厚的紗布。但只出不進的日子讓他感到焦慮。更何況，女兒每天都要吃藥。那些昂貴的進口藥全部都要自費，16萬。就像一陣風吹過來，又很快就消散了。
楊東輝找了一個超市理貨的活，雖然只能用一隻手搬貨，但是他非常勤快。第一天沒讓人看出端倪，可是第二天就不行了。楊東輝拿着店家給的100塊錢，頹廢的回了家。
難不成以後都要過這種記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了嗎？妻子見楊東輝焦慮，於是和他商量。楊東輝在家養病，帶孩子，她出去工作。雖然工資會低一些，但畢竟柳是個健全人，工資會更加穩定。因此，他家開始了女主主外男主內的日子。
某天晚上，柳回到家中，面色蒼白，額頭還破了一塊。楊東輝大驚失色，在他的追問之下柳楊楊告訴他，下班回家路上騎着電動車，不知怎的，突然眼前一黑，柳沒發現前面的排水溝一頭紮了進去。幸虧路人及時發現，她才從溝裏爬了起來。腦門兒剛好磕到排水溝的邊緣，受了一點皮肉傷。
這個小插曲讓楊東輝逐漸舒緩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不過看妻子一切如常，他又放下心來。沒過幾天，柳再次受傷。下樓時，她一腳踩空跌落樓梯。在地上趴了好幾個小時，直到鄰居下班發現纔將人擡回了家中。
妻子頻繁頭痛，頭暈，讓楊東輝心中不安。於是，他抽空陪妻子做了一檢查，發現妻子的腦袋裏長了一顆腫瘤。這個消息不亞於一聲驚雷，楊東輝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麼了？和他產生聯繫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