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身上套着一件藍色繡花雪紡，下襬處以金銀線刺繡着大朵的牡丹。不知這具屍體被扔到河裏多久了，身上的皮肉已經高度腐爛，臭氣因此瀰漫開來。
這條小河之前曾發生過兩起兒童溺水事件，從那之後住在這附近的居民就將這條河視爲洪水猛獸，告誡孩子們不要來河邊玩耍。沿河居民區住的大多數是留守老人和留守兒童，年輕力壯的人都在外務工，很少有人來到河邊。若不是老趙誤打誤撞跑到這個地方來釣魚，恐怕屍體會被冰層覆蓋，到來年開春冰雪消融之時，估計只能剩下一副骨架了。
猛烈的屍臭味道讓在場的幾個人忍不住乾嘔，老趙躍躍欲試，想要上前幫忙。但是，身上這件價值不菲的新款羽絨服，讓他不得不停手。出來時，老婆曾三令五申，釣魚，就只管釣魚，不要多管閒事，否則以後就撅了他的釣竿，刪了他的漁友，讓老趙在家做家務。
妻子是個仔細又勤儉的人，若知道自己這身衣裳。曾和屍體接觸過，定然會將他罵的狗血淋頭。老趙把雙手攏在袖子裏，看着那幾個年輕的小警察在河邊商量對策，然後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小心翼翼地將屍體拖到了岸邊的一塊空地上。
基層派出所的民警接警時，本以爲有人小題大做。之前也曾有人在山林間報警，說自己遇到了老虎，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將別人遺棄的虎紋玩偶服裝當成了真老虎。原以爲老趙也只是誇大其詞，虛張聲勢，沒想到這下真出了人命案。幾個人除了對着屍體帶着瞪小眼以外，幫不上什麼忙。
很快，三男一女帶着大箱子，翻山越嶺而來。走在前面的那個年輕女孩臉繃得緊緊的，十分嚴肅。身後的那兩個也是一臉冰霜，唯有最後那位，看起來有些活潑。
“呦呵，沒想到現場這味道真夠大的。按理說，這個季節屍體不易腐爛。再等幾天，下過大雪以後，這條小河就徹底被凍住了。這位朋友，就得等明年才能沉冤得雪了，看來死者和釣魚的人真是有緣分。”秦雪用眼神制止小劉，“有羣衆在場，你少胡說八道。”
本可以將屍體運回殯儀館進行勘驗，但是，發現屍體的地方環境比較複雜。專案子小組認爲，還是應該到現場看一看。
中午的陽光越來越熱烈，河水歡騰的從上流奔向下游。冰層較厚的地方，能夠看到潺潺的水流，較薄的冰層被流水衝擊，隨着河道中的淤泥，樹葉等衝向岸邊。
老趙見小劉沒有阻止他，興致勃勃地繼續說了下去。“如果是我殺的人，肯定會選擇一個自己比較熟悉，而且確定安全的地方。這樣，才能爭取逃跑的時間。隨便找個小山頭，把人埋了也比扔到河裏安全吧，難道他就不怕有人上山發現屍體嗎？所以我想，既然他敢按如此膽大，將人放在這兒，說明他知道這座山平時沒有什麼人來。”
一般人會選擇春夏秋這種季節登山遊玩，冬天山裏的氣溫更低。大家寧願貓在家裏，也不願意出來，老趙這種自討苦喫的是極少數，老趙對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確。
“從這個人身上穿的衣服來看，應該是在八九月份被扔到這裏來的。”老趙說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羽絨服。就算這個人身體素質再好，也不可能入了冬，還只穿一件輕飄飄的雪紡衣服往山裏跑。
“我瞧着他她像個女人，不過也沒準是個有異裝癖的男人。”老趙用兩根手指點着下巴，成竹在胸的樣子逗的小劉哈哈大笑。“沒想到，您對案子有這麼深的見解。”
老趙嘿嘿笑，“平時我特別喜歡看刑偵法制節目，學到了不少有用的知識，現在人民意識提高了。這是件好事，而且像我們經常來釣魚的都有不知什麼時候就能幹票大的這種想法。我記得之前咱們清遠有一個案子，是釣魚人發現上報的。那人是我的朋友，那時我還琢磨着，這事要是讓我趕上，那豈不是?嘿嘿。”
小劉知道他想說什麼，釣魚佬從不空軍，魚能不能釣到？另當別論。若是能給警方提供線索，可比釣上一條大魚有意義多了。
“警官，你認爲我說的有沒有道理？”老趙迫切希望小劉的認可。小劉不忍心打消他的積極性，但又怕老趙大嘴巴出去亂說，含糊不清的回答。“這件事情不宜聲張，警方會調查清楚的，你就不要跟着操心了。回去也別對你的那羣朋友宣傳，案子破了，我給你自掏腰包做個錦旗，讓你掛在家裏，保證讓你把牛吹圓了。”
老趙哈哈大笑，“你這小警察還真是有意思。我可不是那種爲民爲利的人。錦旗不錦旗的，我根本不在意，只是想爲人民服務!”
小劉好說歹說，勸走了老趙。看着蹲在地上勘察屍體的姚明軒，眉頭皺得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