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夜晚將要落幕。
只是結局並不太明朗。
胡小北無力再戰，使用過不化之力的灰點燈也到了極限。
說來有些荒誕。
真正能影響戰局的人，其實是狀態良好的蘇喜。
“欺世！你還在等什麼？”
老人看着越來越近的劍光，向站在遠處身影拼命吼道。
他很着急。
他也確實應該着急。
胡靈的攻擊很詭異。
明明只有一劍，可那無數虛影帶着洋洋灑灑的劍光，將所有能逃走的方向都嚴嚴實實地封鎖了起來。
如果沒有外人介入，陸之首隻能硬接下這一招。
然後徹底喪失戰鬥能力。
“欺世！！”
陸之首再次大吼，聲音中早就沒了那份運籌帷幄的自信，反而帶着濃濃的恐懼。
他並不怕死。
他怕的是自己的計劃到此爲止，二十年的謀劃功虧一簣。
“灰前輩，不必了。”
胡小北伸手攔住打算搶先出手的灰點燈，緩緩搖頭。
他們倆並不是沒能力攔住蘇喜。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欺世之人的戰鬥能力不算強。
可胡小北不打算這樣做。
從解開蘇喜身上祕儀的那一刻起，她就預料到了現在的情況。
“我之前說過。”
胡小北眯着眼睛，聲音冰冷。
“你並非不能背叛，只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既然你做出了選擇…”
寒風吹過，少女碧綠的眸子閃爍着淡淡光芒。
只是並沒有看向蘇喜，反而注視着遠方。
一旁的女人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站在原地，似乎在猶豫。
“哼。”
灰點燈冷哼一聲，目光掃向那咬着嘴脣的柔弱少女。
他老了，不過還沒那麼老。
區區一個欺世之人，還不足以讓他忌憚。
俘虜不應該有選擇的機會。
下一秒，人骨劍白焰涌動，將蘇喜的身形捲入其中。
沒有任何反應。
“我明白了。”
胡小北點點頭，看向那因爲白焰而緩緩扭曲的幻象。
蘇喜已經不在了。
留在血泊中的只有兩塊邊緣鋒利的鐵片，和一條帶着餘溫的手臂。
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她用幻象籠罩了自身。
然後挖開血肉，砸斷骨骼。
最後，扯下被王錦埋了炸彈的手臂。
這位欺世之人，並不像外表那樣柔弱。
“該死！”
顯然，陸之首也發現了情況不對。
蘇喜的身影消失了。
唯一能讓他反敗爲勝的人不打算出手，最後的希望已經破滅。
沒人能救陸之首，除非蘇喜回心轉意。
“等等，這是...”
老人瞪大眼睛，一片灰白的眸子中又多了幾分神采。
就在那烈酒一般的劍光斬向陸之首時，似乎有什麼東西變得不同了。
胡靈的劍略微傾斜了幾分，然後重重落下。
偏了。
蘇喜欺騙了胡靈的距離感。
生死交鋒間，毫釐之差也會讓結果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
那本應該摧毀行動能力的的招式，反而將陸之首攔腰斬斷。
也正因如此，他的身形直接小了一半。
雖然很殘酷...可陸之首恰好能逃離那劍光交織而成的包圍圈。
血雨灑落，卻在觸碰到地面前就消失不見。
那裏似乎有一道交界線。
現實與幻象的交界線。
“唉。”
一聲輕嘆後，陸之首的上半截身體墜入幻象。
欺世之人不擅長正面作戰，可逃遁藏匿的本事絕對一流。
“只能拿這個交差了。”
意識模糊的胡靈看了看剩下半截血淋淋的身體，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
“出手的是輪迴之人...“
王錦坐在搖椅上晃來晃去，輕聲嘀咕着。
佘家的事已經解決了。
沒了內奸，佘老太爺也能放下心來考慮其他事。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趁着這個機會穩住其他柳仙，讓整個佘家更團結。
所以那慈眉善目的老人，正在進行慷慨激昂的演講。
柳仙們表情冰冷，卻還是乖乖聽着，時不時附和兩聲。
似乎很有感觸。
“哈...這羣死腦筋也太容易被影響了。”
王錦咧了咧嘴，忍不住露出笑容。
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這些柳仙在某種程度上很像是...
聽到孤勇者就忍不住跟着唱起來的孩子。
莫名的有些喜感。
吱嘎——
房門被輕輕推開，少女緩步走到王錦面前。
佘音。
這姑娘的面色有些複雜，卻還是在看到王錦時勉強露出了笑容。
“你是佘家的恩人，謝謝。”
佘音坐在王錦身旁的另一把搖椅上，輕聲說着。
只是嗓音帶着點沙啞。
“不敢當，大家各取所需罷了。”
年輕人點點頭，隨口迴應着。
佘音猶豫着似乎想說點什麼，卻始終沒能開口。
氣氛陷入了詭異的寧靜。
片刻後，王錦看向那傷心的姑娘，緩緩開口。
“常葉的話，你都聽到了？”
“嗯。”
佘音點點頭，聲音再次變得哽咽。
自己身上帶着奇物，註定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太陰皮成熟，自己就會死。
一下子經歷了這麼多事，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哪怕從小跟柳仙一起長大，哪怕身上帶着仙骨。
可面對殘酷真相的時候，佘音還是會束手無措。
更何況…
那一直相當疼愛自己的太爺爺，還想把她短暫的生命再減去一些。
佘音很害怕。
“你可以信任常葉，她從頭到尾都在爲你考慮。”
王錦輕聲說着自己的想法，試圖讓佘音的狀態不那麼糟糕。
“另外，如果柳家奇物被找了回來，你也就暫時不會有危險了。”
說到這裏，年輕人愣了愣。
是啊…
暫時不會有危險，可也只是暫時。
太陰皮成熟的時候，佘音的生命也就走到了盡頭。
從魏道玄身上發生的情況來看，這一天不會太久。
至於“無法延長生命長度，那就擴展生命寬度”這種心靈雞湯…
對佘音並不適用。
一旦祕儀出了問題，奇物就會對其他人造成影響。
她沒法到處旅遊散心，只能留在這片冰冷的院子，直到死去。
誰也無法改變，除非發生奇蹟。
“嘖…奇蹟啊。”
年輕人撓了撓頭，輕聲開口。
“如果你害怕的話，其實可以信任我。”
少女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王錦。
現在的她不是佘家的大小姐，也不是什麼精緻冷清的美人。
只是個傷心的姑娘。
王錦愣了愣，語速下意識放緩了不少。
變得溫柔而又充滿力量。
“其實我挺討厭憑空許諾這種事，不過如果這能讓你不那麼害怕的話…”
王錦嘆了口氣，緩緩開口。
“這一切會被解決的。”
“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