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在講臺上口若懸河，情緒激昂。
只是內容跟課程沒什麼關係。
這節課是班會。
同學們沒怎麼理會老師，而是低着頭忙自己的事。
“這就讓我想到，我愛人剛跟我結婚那時候…”
老師話鋒一轉，開始回憶自己當年的崢嶸歲月。
原本不想理會的同學們瞬間擡頭，眼中閃爍着名爲八卦的光芒。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人都這樣。
比如後排垃圾桶附近的兩個人。
一個呼呼大睡，一個埋頭苦學。
這種時候不合羣，最容易被老師發現。
偏偏班會沒什麼事做，於是老師打算跳過回憶往事的步驟。
畢竟班會就三點。
批評，教育，還有活躍氣氛。
想活躍氣氛，就要某些人做出點犧牲。
當然，王錦他不敢惹。
由況父子銷聲匿跡，李德順主任主動辭職。
雖然沒有明確證據表明這一切跟王錦有關，可明眼人還是會對他心生忌憚。
不過張文就沒什麼問題了。
於是班主任挑了挑眉毛，樂呵呵地開口。
“張文同學最近進步很大啊，值得表揚。”
“跟同學們分享一下自己的進步方法吧。”
“啊？”
正在苦惱數學書上爲什麼全是英文字母的張文擡起頭，滿臉迷茫。
他是打算用功沒錯，可這玩意兒不是一蹴而就的。
“別了，老師，我…”
張文連忙擺手，似乎很不好意思。
他知道自己天性愛玩，小半個學期過去了還在班級末尾。
哪怕開始努力，也遠遠談不上什麼進步方法。
班主任這麼說，無異於把他架在火上烤。
“來吧。”
班主任笑容和藹可親，卻依舊在逼迫張文做不想做的事。
“呼…”
眼看着老師的表情越來越不對勁，張文走上講臺，低着頭開口。
“一個優秀的朋友能給人很大改變。”
“我打算好好學習，都是因爲王錦。”
張文吭哧了半天，擠出了這兩句話。
“噗…”
臺下的學生先是一愣，隨即發出嗤笑。
常年坐在垃圾桶旁邊的人，被後排靠窗的人鼓勵着好好學習。
當個笑話聽聽還不錯，可張文的表情明顯是當真了。
於是無數雙眼睛在張文身上掃來掃去，又落在後排那年輕人身上。
“王錦？”
班主任皺着眉，看向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學生。
這不扯呢嗎？
“誰？”
王錦猛地起身，下意識想要伸手探向書包。
他睡得好好的，突然感覺到了不太友好的視線。
對於王錦這種不把警戒度拉滿就活不下去的職業來說，已經足夠將他從美夢中拽出來了。
在發現那些目光來自同學和老師後，王錦皺着眉頭放下書包，眼神不善。
他看到了張文手足無措地站在講臺上。
“張文同學說，他受你這個優秀的朋友鼓勵，想要好好學習。”
班主任看着王錦，緩緩說着。
說到“優秀的朋友”時，還不忘加重語調。
“哈…”
看着老師的動作，學生們同時發出笑聲。
就好像張文和王錦是供人取笑的小丑。
“嘖…”
王錦看了看張文，又看了看其他人，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明白了大概情況。
“對了，你之前跟我申請的。”
班主任拍了拍腦門，隨即從口袋中掏出一串鑰匙。
“放學後，這間教室的使用權。”
“其實本來不應該給學生開放的，畢竟弄壞了桌椅你很難賠得起。”
“不過，既然你的好朋友說了那種話，我還真想見識見識。”
班主任笑容和藹，語氣中卻滿是鄙夷與揶揄。
“下節課的小測驗，你們倆人答一套卷子。”
“要是能及格，我就把鑰匙給你。”
他搖晃着手裏的鑰匙扣，聽着它的響聲說道。
“不。”
王錦搖搖頭，看着班主任的眼睛。
他像是沒看到學生們鄙視的目光，緩緩開口。
“我和張文都是健全的人，所以卷子我們倆一人一套。”
“要是都能得分到百分之九十以上，鑰匙歸我，還得給他道歉。”
王錦目光陰冷，聲音毫無感情。
他很討厭這種情況。
老師怎麼了？
老師就能肆無忌憚的帶頭嘲笑學生？
不，這已經不是嘲笑了。
是侮辱，是霸凌。
“道歉？你在說我嗎？”
他想不到一個小小的插班生，居然敢說出這種話。
不過…
他還有點忌憚王錦。
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反駁。
“不，我在說你們所有人。”
王錦眯着眼睛掃視全班，聲音凌冽如同寒冰。
“開個玩笑，你怎麼…”
跟班主任站在同一陣線的學生立刻開口，聲音中是濃濃的憤怒。
“去你媽的玩笑。”
王錦毫不猶豫，開口罵道。
“你！”
“去你媽的玩笑！”
張文沒有半點猶豫，跟着喊道。
這一直樂呵呵的少年，此刻眼眶通紅。
“你他媽…”
“都給我閉嘴。”
王錦眯了眯眼睛，輕聲說着。
下一秒，生死搏殺間磨練出的氣勢沖天而起。
原本打算反駁的學生們瞬間閉嘴，不由得打了幾個冷戰。
教室中的溫度，似乎低了不少。
“我最後說一遍。”
“兩套卷子，百分之九十得分，鑰匙，全體道歉。”
王錦厲聲喝道，眼中的光芒幾乎要刺穿什麼。
也許是因爲認識阿紫這個身世悲慘的小姑娘，王錦很討厭霸凌。
更何況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要奮起反抗。
雖然不能徹底讓這種事消失，卻也能給這幾十個人留下教訓。
“好，好，長能耐了，要造反了。”
班主任點着頭，臉上卻早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的笑容。
“之前打架的，就有你們倆。”
“現在還辱罵同學，頂撞老師。”
“要是沒到百分之九十，你們倆就都給我滾蛋。”
班主任厲聲喝道，只是聲音中早已經沒了那份從容。
顯然，事態發展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
可惜…
對於王錦來說，事情纔剛剛開始。
“拿卷子。”
王錦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看着那中年人，隨手從前桌面前拿過簽字筆。
“你連筆都沒有？”
前桌瞪着眼睛，看向王錦的目光中滿是不可思議。
他想不明白。
上學連筆都不帶的人，想把卷子分數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這不是瘋了嗎？
“哼。”
班主任甩過兩張卷子，惡狠狠地說着。
“別說我欺負你們倆。”
“這兩張都是數學卷子，AB卷。”
“題不多，時間足夠你們蒙答案了。”
說完這些，他轉身坐到講臺前，死死盯着王錦和張文。
雖然他說了，讓這兩個人一起答卷子。
可沒說他們可以作弊。
而這兩張卷子題雖然不多，卻難得要死。
哪怕上課講過，可張文絕對沒聽。
如果不找到原本的卷子，他們倆絕對完了。
“別怕。”
王錦拍了拍張文的肩膀，輕聲說着。
他知道，校園暴力不只有身體上的傷害。
這種精神上的創傷，往往更可怕。
王錦擔心，張文因爲這個受到影響。
“我沒事，我…”
張文翻動着卷子，眼睛卻越來越亮。
“我好像都會。”
“昨天晚上我熬夜把這些東西抄了幾遍，又纏着我爹，讓他幫我弄明白了。”
“不過我只能寫B卷，你行嗎？”
張文擡頭看了看王錦，輕聲說道。
“放心。”
後者咧了咧嘴，笑容依舊溫和燦爛，彷彿剛纔那個讓全班噤若寒蟬的人並不是他。
“你們時間不多了。”
班主任拍打着手中的保暖杯，陰陽怪氣地說着。
時間其實剛過去十分鐘。
他這麼做，僅僅是想給無暇擡頭看時間的兩人施加壓力。
“哥們兒，別怕，時間還很多。”
王錦的前桌悄悄轉過頭，把一塊電子錶丟了過來。
“多謝。”
王錦忙的擡不起頭，只能隨口迴應一句。
並非整個教室都是壞人。
滴答，滴答。
時鐘的指針緩緩轉動，班主任的臉開始蒼白。
他發現了不對勁。
這兩個人，上課基本沒怎麼聽過。
張文最近確實偶爾會聽聽課，可王錦一直在睡覺。
這種人，根本不可能寫這麼久，還把卷子寫這麼滿。
哪怕是亂寫公式，他們也根本記不住這麼多。
“誰敢幫他們作弊，就是一個下場！”
班主任皺着眉頭喊道，只是聲音明顯沒那麼有底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