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道身影立在原地,目中滿是怒火。
可他們動都沒動,只是那樣站着。
王錦能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正在束縛這些柳仙,可他不清楚到底是什麼。
於是他將目光投向常葉,試圖從這位管事身上找到答案。
“我不敢再繼續動手。”
常葉嘆了口氣,附在王錦耳邊輕聲說着。
微涼的氣息讓人脖頸間癢癢的,可年輕人只是皺着眉頭,滿臉不解地看着常葉。
“爲什麼?”
“怕大家控制不住情緒。”
常葉閉上了嘴。
王錦能清晰感覺出對方語氣深處的不甘與無奈。
“…爲什麼要控制情緒?”
常葉支支吾吾半天都沒說出答案。
這位管事似乎也不清楚,她只是從小便被長輩和家主要求如此。
情緒劇烈波動,對於柳仙來說是致命的。
一代傳一代,成爲柳仙羣體中默認的規矩。
不能有感情。
王錦挑了挑眉毛,目光掃過那些牙關緊咬的柳仙。
答案很明顯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明令禁止這種情況發生。
可王錦想不明白那人爲什麼要這樣做。
柳仙不擅長表達,並不是沒有感情。
常天青爲一己私利盜走奇物,壞了整個柳家的氣運。
從那以後柳家動盪不斷,甚至被其他四族排斥,平白無故蒙受天大冤屈。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銷聲匿跡,讓柳仙報仇都找不到人。
如鯁在喉。
這一口惡氣始終堵在心頭,讓人夜不能寐。
還好,常天青的殘黨出現在了這裏。
於是羣情激奮,多年來的屈辱終於能發泄一部分。
這些柳仙幾乎是強忍着怒火,不然早就應該一擁而上把黑白煞扯成碎片。
“都別動。”
正當王錦目光掃過的一瞬間,他清清楚楚地看見了有位柳仙準備衝出來攻擊黑白雙煞。
卻被一杆長槍砸在了地上,口吐鮮血。
王錦認得那長槍的主人,那是教他搏擊手段的柳天。
這位親身經歷過常天青之亂的柳仙眼珠子通紅,看向黑白雙煞的目光幾乎要噴出火來。
可他依舊在努力維持秩序,不讓任何一個柳仙破壞規矩,發泄怒火。
至於原因…
也許柳天自己都不知道。
被砸倒在地的那人瞪了柳天一眼,卻只是回到了人羣中,沒有半點報復的意思。
只是劇烈起伏的胸膛說明了他內心並不平靜。
看着這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的柳仙,王錦心中顫了顫。
他覺得自己抓到了一個相當重要的線索,或是別的什麼東西。
直覺告訴王錦,他不能讓事情這樣下去。
“諸位。”
王錦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又沙啞。
黑白雙煞見到面前突然多出了個白頭髮小子,滿臉嘲諷地笑了笑。
扒皮抽筋都能扛過來,他們不覺得王錦能做出更恐怖的事。
原本面容扭曲的柳仙們轉頭看向王錦,似乎在強行壓下自己的情緒。
作爲五仙中唯一的冷血種,他們似乎並不能正確處理化爲人形後突然活躍起來的內心。
就連家主佘君也時刻提醒所有柳仙,要剋制情緒。
所以這些傢伙會拼命壓制自己的情感,給人留下冷漠木訥的印象。
“我能理解你們的憤怒。”
王錦語氣溫和,目光掃過那些握緊拳頭的柳仙。
他們的目光迅速暗淡了下來。
黑白雙煞同時撇了撇嘴,表情好像在說“我就知道是這樣”。
雖然王錦很年輕,甚至稱得上稚嫩。
可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場說明了一件事。
王錦是上位者,跟佘君一樣的上位者。
這種人都會覺得情感毫無價值,只會不斷剝奪柳仙憤怒的權利。
就連柳仙自己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一羣冷血動物的怒火…聽起來相當可笑。
可還是有人呆呆地看着王錦。
常葉。
自從王錦將她從進退兩難的處境中解救出來的那一刻起,常葉就覺得這年輕人會大有作爲。
她不知道王錦打算做什麼,可她知道王錦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
“我不會說出‘請冷靜’這種屁話,讓別人忍住怒火的人簡直就是變態。”
“就算那些掌權者在我面前,我也會這樣說。”
王錦頓了頓,繼續開口。
聽到王錦說話的柳仙先是一愣,眼中卻突兀地閃爍起了光芒。
“人有七情六慾,化形爲人的你們自然也有。”
“這些東西就是人的一部分,也是化形爲人修行中必不可少的環節。”
“壓抑天性不是什麼好事,對於諸位的修行也是如此。”
“這樣不對。”
說到這裏,王錦眼睛亮了亮。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自己從未想過的問題。
爲什麼仙家要化作人形。
不過他暫時將好奇心壓了下去,轉而繼續鼓動柳仙的情緒。
“抓到了讓咱們受罪的叛徒,不動手纔是天理難容。”
“咱們準備傢伙,給這兩個叛徒來頓狠的。”
王錦攤了攤手,轉頭看向黑白雙煞。
黑煞面色已經很難看了,他其實就是標準的柳仙。
木訥,寡言,冷淡。
白煞只是冷冷盯着王錦,顯然並不相信他會這樣做。
似乎還有點欲言又止的意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錦倒是無所謂,他毫不在意黑白雙煞複雜的目光,示意柳仙們拿出武器。
柳仙們將信將疑,柳天更是皺眉看着王錦。
他們從小到大都不被允許這樣做。
原因不明,情緒產生劇烈波動後會發生什麼也不明。
能確定的事只有一個。
一旦違反規定,就會被族中長輩狠狠唾罵。
嚴重的甚至會被用刑。
扒皮之刑。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哪怕王錦是在開玩笑,也有些過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