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怪談收容中心 >第942章:你如何看待死亡呢
    嗡。

    微信提示音響起,是紅桃發來的消息。

    手術到尾聲了。

    王錦拿着筆記走到手術室門前,坐在長椅上。

    剛纔看到哪了?

    純子說自己很害怕。

    看一眼亮着燈的手術室,王錦繼續低頭閱讀。

    少女的筆風變得正式了一點,不再那麼有活力。

    淡淡的憂愁在文字中體現出來。

    致總是在死亡邊緣徘徊的王錦。

    紅桃姐說起這個的時候,我還因爲找到了共同點而喜悅。

    仔細想想,這好像不是什麼好事。

    死亡,真是個沉重的話題。

    王錦,你是怎樣看待它的呢?

    失去母親那次,大概是我第一次面對死亡。

    當時我很害怕,畢竟這意味着失去一切,意味着不能再去觸碰,去感受。

    可惜,害怕並不能讓死神的腳步慢下來。

    他開始在我身邊徘徊。

    我花了五年的時間接受自己會死的事實,並且主動選定了日期。

    那會是個溫暖的夏天。

    知道嗎,瑞典的法律允許安樂死。

    我有點慶幸自己生活在這裏。

    在那之後,我懷着這種心情慢慢等待,躺在病牀上看風景變化。

    這樣的日子,本來就不能算作真正的活着。

    相比起來,死亡也只是稍微壞一點的選擇。

    是不是覺得我活得很通透?

    其實並非如此。

    再次面對死亡時,離開的是佈雷嬤嬤。

    她對我很好,是唯一讓我感受到關愛的人。

    按照原本的想法,我大概不會爲佈雷嬤嬤太過悲傷,也不會有什麼別的想法。

    死亡本應是件平常事。

    可是.當淚水不受控制地流出,當我因爲心臟絞痛暈倒在地的時候,我再次意識到,自己對死亡有着深深的恐懼。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我仔細回憶着,翻動這本筆記,看到了自己跟啞客的一幕幕。

    沒錯,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那灰暗的生活本可以就這樣迎來終結,偏偏在最後這段時間,我看到了皎潔的月光。

    啞客啊.我最最親愛的騎士先生,他讓我的生命再次泛起漣漪,將我從無意義的深淵中拯救出來。

    可這對我來說,無疑是最殘忍的酷刑。

    我再次恐懼死亡,夜不能寐,卻又對這份折磨甘之如飴。

    我的身體變差了,必須臥牀。

    這並不能讓我難過,只是有點可惜。

    今天本來要跟啞客去碼頭吹海風,可惜不能再去了。

    我知道自己跟你說了很多次的啞客,但他真的是個很有趣的人。

    這份炙熱的情感我不敢向他表達,只能傾訴於紙筆。

    感謝你做我的聽衆。

    致我的朋友,王錦。

    下雪了,窗外的景色被擋住,我還有幅送給他的畫沒完成。

    躺在牀上的時候,我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之後是一片漆黑,沒有盡頭,什麼都沒有。

    我以爲自己死了,在夢裏掙扎哭喊,卻沒能得到任何迴應。

    醒來之後,我看到啞客坐在牀邊。

    我努力控制住了流淚的衝動,笑着對他說了早安。

    我責怪了他,責怪了這輪明月過於皎潔,那光芒讓我渾身刺痛。

    他靜靜注視着我。

    那雙漆黑的眸子中,倒映着一位少女。

    少女蒼白的臉令人窒息,毫無血色的皮膚令我感到了莫大的驚懼。

    那死氣沉沉的樣子讓我顫慄,她是如此醜陋,讓我想起車輪下血肉模糊的死老鼠。

    緊接着,我意識到那是我自己,是躺在病牀上的早乙女純子。

    我的生命要走到盡頭了。

    我想要哭泣,想要逃離,可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緊握着我的手。

    那隻手溫暖柔軟,跟我冰冷的指尖完全不同。

    我別過頭去,不讓他看我紅起來的眼眶。

    鬼使神差地,我向他表露了自己的貪婪。

    我拽過那隻手,想要惡狠狠地咬下去,給他留下終生無法消退的傷疤。

    我最後只是吻了吻他的手背。

    王錦沉默着擡起手。

    原來是這樣啊,他想着。

    “你那時候還是很好看。“

    少年伸手,在純子的文字上撫過。

    致我的朋友,王錦。

    要去旅行了。

    我等今天等了很久,可當它真正來臨時,似乎又跟平時一樣。

    或許是神明眷顧,我恢復了活力。

    我穿上了自己最喜歡的白裙子,跟朋友們告別。

    那件和服終究有些遺憾。

    想跟父親告別,可我沒找到他,只能送去蛋糕和歌聲。

    我想自己依舊愛着父親,即使他是如此痛恨我的存在。

    如果我的死亡能讓他安心,就算作另一件禮物吧。

    王錦,我的朋友,我忠實的聽衆。

    今天是我的十八歲生日,我決定也送你件禮物。

    它是個小祕密,只有你一人知道。

    按照原本的計劃,我會在吹蠟燭時許下願望,讓自己在手術檯上進入安寧的長眠。

    我反悔了。

    吹蠟燭時,我許下了另一個願望。

    我希望自己能活下來。

    很貪心,對吧?

    還有更貪心的,另一個願望。

    如果我沒能活下來,我希望啞客徹底把我忘掉,去過自己的生活。

    到這裏就結束啦,我的朋友。

    雖然一直在說啞客的事,不過我對你的欣賞是貨真價實的,紅桃說這叫追星。

    總之,有個遠在瑞典的女孩子希望你能天天開心。

    此致,敬禮。

    啪嗒。

    照片飄落,王錦拿起來看了看,露出笑容。

    他還以爲純子會把那張單人照寄過來,沒想到依舊是跟啞客的合照。

    照片很新,彷彿帶着剛沖洗出來的溫熱。

    背面用清秀的筆跡寫着“純子和啞客“,還標明瞭日期。

    照片上的姑娘典雅溫柔,面頰略微有些發紅,跟少年靠在一起。

    陽光柔和,窗外有薄薄的積雪。

    時光被定格在那一刻,很美好。

    不知怎麼,王錦突然覺得手背有些發燙。

    他看了看那曾經被純子留下印記,又輕輕摩挲想要撫平的地方。

    原來是這樣啊王錦嘆了口氣。

    純子殿下糾結了很長一段時間,她曾經也貪心地想着,讓啞客一輩子記住自己。

    所以她想在害怕時用輕咬留下記號,在臨別時用親吻鎖住回憶。

    兩次情到濃時,純子都選擇了剋制。

    她的十八歲願望,是讓啞客徹底忘掉自己,好好生活。

    王錦嘆了口氣,輕輕靠在長椅上。

    似乎是心有所感,他轉過頭,看着手術室的大門。

    啪嗒。

    那寫着“手術中“三個字的燈泡滅了。

    手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