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們相隔兩條街道的教堂沒什麼人。
冷風吹過，烏雲擋住月亮，就連星星都黯淡下來。
月黑風高。
灌木叢中探出三個南瓜頭。
“東西都帶了？”王錦的聲音有些沉。
“帶了。”威爾康點點頭，提起那巨大的雙肩包。
他一直拎着這個，走起來有些喫力。
王錦接過背上，露出笑容：“哈…老夥計，好久不見。”
這能穩定產出袋裝兔子血，堅固耐用的雙肩包，是他最忠誠的同伴。
嘩啦，嘩啦。
輕輕搖晃兩下，震爆彈的撞擊聲清脆而悅耳，王錦的心情略微緩和。
“我其實還是不太理解。”威爾康搖搖頭，“爲什麼帶了那麼多餅乾？”
“你看了我的揹包。”王錦笑笑，沒追究這件事，“這是個小驚喜。我認識個姑娘，她總是喫不飽。”
“是阿奴列…我還以爲你不會去救她。”孔雀挑起眉頭，手指輕輕敲打着肩膀。
“嗯，我確實不喜歡多管閒事。”王錦整理着震爆彈，“如果沒看見還好說，但既然產生了聯繫，受了她的照顧…”
王錦頓了頓。
“我就要給她好結局。”
“噗呲…”
“笑什麼？”
“我本來覺得你挺…冷漠的，沒想到會說出這種連環畫主角一樣的臺詞。”孔雀歪了歪腦袋。
“啊…本質上還是不太一樣的。”王錦搖晃着手指，“那樣的人會被憤怒驅使，妄想着所有對手都會給他讓路，將結局交給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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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不會。”他眼中憤怒的光芒已經盡數收斂，成了燃燒在心底的，冰冷卻璀璨的火焰。
“我相信，而且只相信自己的計劃。”王錦聲音很輕，卻彷彿帶着魔力般，讓人不得不信服。
“哈…”威爾康沙啞地笑着，原本有些不安定的心迅速安穩下來。
就在剛纔，他發現了王錦身上有着某種特質。
所有人都具備，但只有在一小部分人身上纔會瘋狂膨脹的特質。
冒險家閣下，他是個無比貪心的人…或者說，海盜。
這份想要什麼東西的心情會化作利劍，斬斷一切阻礙。
而手持這把利劍的人，他能輕易從情緒的泥潭中掙脫。
憤怒是最無用的情緒，它會讓人變得勇敢而愚鈍，這兩者同樣致命。
很多事不是一頭扎進教堂嘎嘎亂殺就能解決的，這方案冒險家閣下今天早上已經嘗試過，並且付出了一定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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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要先找到地窖在哪。
最好的辦法是等待天亮，跟着被抓來的孩子們一起過去。
他打算怎麼做呢？
懷着這樣的心情，威爾康靜靜看着少年。
“你看過很多書，是嗎？”將震爆彈分給孔雀一部分，王錦輕聲問着。
“當然。”
“三聖教的歷史呢？三位神明的神國都在哪？”
“嗯…我想想。”孔雀捏了捏手上的金屬球，她不清楚這是什麼，只當是王錦送給自己的小禮物。
“生命女神的神國是花園，斷肢之神是埋骨地。”
“埋骨地？”王錦回憶着阿爾帕斯每次跟自己見面時那開滿鮮花的海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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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之港有這種地方嗎？
不對。
花園在此之前只是普通的花園，這一側的斷肢之神尚未徹底誕生，埋骨地或許也還沒顯現。
“怎麼了？”威爾康看了看王錦。
他獻祭肢體時沒能得到阿爾帕斯的接見，不清楚王錦在想什麼。
“沒事。”王錦搖搖頭，繼續發問：“火刑之神的神國呢？”
“不太清楚，書上沒寫。”孔雀斟酌着用詞。
“至少能放在明面上的記錄沒寫，我一個工人，能讀的也只有圖書館裏那些東西。”
“沒寫也正常，畢竟火刑神國…””王錦指了指教堂，“大概率是在這。”
“哈？”孔雀挑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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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發現王錦已經一邊說一邊往前走了，無奈之下只能跟上。
“這是先前那幾天探索的成果。”王錦迅速解釋着，“教堂裏生活着名爲苦修者的怪物，不知道你來時看沒看見。”
“蓮提起過，他還說…咳，沒什麼。”威爾康點點頭。
“對，就是我把他當成武器掄倒的那個。”王錦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他伸出兩根手指。
“記住這兩個關鍵詞，首先是‘特徵’，其次是‘地盤’。”
“其實我一開始就在想，這些東西爲什麼而存在，是誰創造了他們。”
王錦蹲下身，開始將金屬圓球均勻地擺放在教堂周圍。
“剛開始看到的是白鼠，我沒能從它身上得到答案，因爲它沒有屬於三神的特徵，也沒有自己的地盤。”
“他對應的是火刑之神，他的地盤是火刑之神的神國，換句話說…”
王錦伸手指了指。
教堂已經被他擺了一圈震爆彈，鐵球閃爍着冰冷的金屬光澤。
“嘶…”威爾康眯着眼睛，詫異地看着王錦。
跟一臉懵逼的孔雀不同，他每天都注意着小鎮的動靜，甚至在很多年前親自踏上過這片土地。
可他完全沒考慮過這些。
他甚至覺得王錦的探索沒什麼意義，找到進入鯨之港的方法就是最大成就了。
沒想到…
這些零散的，看似毫無意義的情報穿插起來，能瞬間在鯨之港鎖定一位僞神的神國所在。
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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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威爾康忍不住開口提問。
王錦的推理很精彩，他想知道後續。
“然後？”王錦揮揮手，帶着他們往後退。
“我討厭火刑之神，這傢伙不讓我在衰敗小鎮用明火，太折磨人了。”
“所以誰欺負卡特琳娜，我就噁心火刑之神，看看能不能在成型之前毀掉祂的神國。”
“放心，我計算好了爆炸角度和威力，不會影響到後院，但執法者們今晚有的忙了…這叫轉移注意力。”
從口袋裏摸出遙控器，王錦扯了扯嘴角。
“喂！等…等等，等會兒！”孔雀愣了半天，她沒聽明白多少，可她聽到了那個詞。
爆炸。
他媽的，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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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纔讓我放的是炸彈？！”她想到了那些金屬小球，原本還以爲是禮物的。
王錦沒回應，他的笑容越來越燦爛，燦爛的讓人頭皮發麻。
他說：“蹲下！張嘴！捂住耳朵！”
“你他媽是個瘋…”
咔噠。
孔雀的叫罵淹沒在了聲浪中。
短暫的沉寂後，是沖天而起的火光，與恐怖的衝擊波。
這一夜，寧靜的鯨之港感受到了現代熱武器的恐怖。
——
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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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環的，密集的，幾乎混合在一起的爆炸。
震爆彈是員工專用的，特化類型爆炸物。
它將破片手雷應有的彈片和鋼珠徹底取消，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硝酸甘油。
震爆彈的威力主要體現在強烈的爆炸，恐怖的高溫，以及能夠撕毀一切的衝擊波當中。
而王錦…他跟研發部的某個大胸女人不太對付。
所以他的震爆彈要更烈幾倍，稍有不慎就會把自己也捲進去。
簡直…簡直…
“簡直太他媽的棒了！！”
熱風吹起王錦的頭髮，火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眸子中，那笑容溫暖的像是陽光。
信號傳遞需要時間，所以，爆炸是從距離王錦最近的震爆彈開始的。
最開始只是一兩處響聲，將木質的牆壁，彩色的玻璃撕出口子。
可惜，
像是被點燃的引線，又像是從白皙脖頸上緩緩滑落的項鍊那樣，爆炸無法阻止，愈演愈烈。
火光從起始處向兩邊擴散，於是整個教堂開始震盪，開始歪斜，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整個折斷。
狂暴的氣浪彷彿擾亂了時間，黃白的木屑帶着火光，彩色的琉璃蒙上焦黑，它們拖着煙塵四散飛出，像是逃生的鳥。
爆炸！狂亂的爆炸！毫不顧忌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