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丟火把!你也想被綁上去嗎?!”
總是在夜晚傳來的喧鬧聲打碎了女孩的美夢,她抱着兔子玩偶,從鋪着天鵝絨的牀鋪中跳下。
落地窗外是寬闊的空地,父親曾說過,工作不忙時要帶自己去上面放風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座廣場經常會聚集人羣,豎起燃燒着火焰的柱子。
而火焰中,會有看不清的人影左右搖擺身體,像是在跳舞。
女孩歪了歪腦袋。
跳舞很有趣,父親早些年曾經帶自己去過舞會,那裏有不限量的甜品。
想到這裏,她披上牀單,想象着那是曾經在舞會中穿過的,很複雜的裙子。
女孩推開房門,輕手輕腳地下了樓,來到廣場上。
氣氛比她想象中更加熱烈,火焰中的人影翩翩起舞,圍觀的人大聲呼喝。
女孩抱緊懷裏的兔子玩偶,提着被單擠過人羣,站到了最前方。
火焰中的人影不動了。
這讓她感到費解,自己的到來不被歡迎嗎?
有人將火把遞了過來。
女孩猶豫着接下,丟向火焰中的影子。
它又開始跳舞了。
女孩露出笑容,她再次接過火把,投擲出去。
她丟的越多,影子的舞蹈便愈發激烈,愈發癲狂。
女孩爲此感到興奮,她忘我地丟了起來。
一個,兩個,五個,十個。
漸漸的,周圍人的目光改變了,他們注視着那個主導了整場火刑的,年僅九歲的女孩。
“伊麗莎白!她是伊麗莎白公爵的女兒!”
“多麼虔誠!多麼虔誠!”
“受熾烈之陽賜福的孩子!她父親會爲此感到驕傲的!”
感到…驕傲?
讓父親…感到驕傲…
火光照在伊麗莎白身上,女孩呼吸急促,皮膚因爲興奮而微微泛紅,前所未有的暖流在她的心中燃起,小腹傳來一陣燥熱。
“伊麗莎白,你還好嗎?”教皇溫和的聲音響起,將少女從過去的記憶中呼喚回來。
“我又望着火焰失神了,抱歉。”伊麗莎白行了一禮,她看着那在火刑柱上掙扎的警廳長,目光逐漸沉凝。
這意味着烈陽廳,要正式對第二船長宣戰了。
——
“果然還是不行啊…噢,副長先生。”
坐在遠處長椅上的雨果挪了挪身子,給那身穿重甲的大漢讓了位。
“你小子又偷懶。”喬將手裏的長柄錘放下,從懷裏摸出菸斗叼上。
“每次火刑時都不見你人,這次被我抓到了。”
“咳…副長,我是身體不舒服。”雨果面色有些發白,“我害怕火。”
“扯淡,偷懶就偷懶吧,偶爾一兩次也沒什麼。”
噗呲。
喬划着的火柴亮起光芒,赤紅色的火焰與夜色中跳躍着,雨果向後縮了縮身子。
“三年前,”雨果微微睜開眼睛,“我親眼看着自己的母親被燒死了。”
“抱歉,”喬站起身,對雨果鞠躬,“說話不經過深思熟慮是我的壞習慣,請您別介意。”
“不不…副長,您言重了。”雨果擺了擺手,沒再多說什麼。
喬回頭看着廣場,以及那站在火刑柱前的少女。
不就是讓伊麗莎白大顯身手的…魔女之夜嗎?
——
沙沙…
穿着紅裙的男人走進小巷,緊隨其後的,是身穿禮服,提着樂器包的人羣。
啪嗒。
理查德停下腳步,無奈地轉過頭。
前面是死衚衕,他已經沒辦法再逃下去。
“你要去哪?”路德維希面無表情。
“啊…”理查德笑笑,“我想着休整一段時間,然後換條船,繼續自己的旅途。”
“就這樣拋棄老朋友嗎?”路德維希身旁的小號手走上前來,面色陰沉地提問。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理查德。”另一人嘆了口氣,晃了晃手上的琴弓。
“從喝下不老泉那一刻開始,你那破碎的靈魂就生活在靈界與現實的夾層中,註定不可能過上正常生活。”
“從靈魂深處涌出的疲憊感還沒讓你發瘋嗎?還是說你已經瘋了?”
“讓我們殺掉你吧,理查德。”路德維希抽出指揮棒,“讓我們分食你的血肉,暫時取回作爲人的尊嚴。”
“或者待在我們身邊,報團取暖至少會讓情況好點。”小號手搖了搖頭,“理查德,我們是同類,別再去追逐虛無縹緲的過去了,留下吧。”
理查德眯起眼睛,他的目光從那些熟悉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後低垂下去,看着身上的紅裙子。
“我並不是你們的同類,我還能感受到溫暖,友情,還有愛。”
“只要穿着她的衣服,我就能安然入睡。我的靈魂或許已經破碎,但它沒有散開。”
“妻子纔是我的避風港,先生們。”理查德緩緩擡起頭,“我不會和你們待在一起,也不打算喫掉你們的血肉。”
“她死前說過自己會變成魚,就在幽海的某一處。我要去找她,一定要去找她。”
“這件事我已經做了幾十年,而且依舊會做下去,請不要阻攔我。”
“…我還真羨慕你,理查德。”提琴手無聲地咧了咧嘴,“那就讓我們解脫吧。”
“…”
長久的沉默過去,理查德再次搖頭。
“抱歉,我答應過她不再演奏了。”
嘭!
路德維希快步走上前來,一記膝頂撞上理查德小腹,將他撞得蝦般蜷縮起來。
“畜生!你這個雜種!!”路德維希扯住他的衣領。
“你以爲我們想找你?!能殺死樂團所有人的就只有你,就只有你這麼個傳奇提琴手能做到!”
“爲了一個女人逃避自己的職責,還真他媽像你能幹出來的…”
篤——
“以烈陽廳之名!你們被逮捕了!”
警哨聲響起,馬蹄敲打着佈滿積水的街道,幾十名騎士擋住了這條死衚衕的入口。
帶着金色塗裝的火炮被推到面前,跟着一起被推來的,還有熊熊燃燒的金屬球。
“破除虛妄之日,能將周圍的空間固定,封鎖靈界與海眼,你們的力量來源已經消失。”
爲首的喬用長柄錘敲了敲地面,“束手就擒吧,免得喫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