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距離碼頭很近,透過窗戶就能看到那些層層疊疊的船影。
酒館的老闆此刻正用從甲殼中探出來的眼睛,望着那裏發呆。
嘎吱。
門被推開,少年與蘿莉邊吵架邊走了進來,周圍還飛着造型奇怪的靈界生物。
“你讓它離我遠點。”
“都說小哞不是那種東西了!你這雜魚!”
“嘶…你踩我幹什麼!”王錦伸手按住粉蝰的腦袋,轉頭看向老闆,“兩大杯啤酒,再來兩份海鮮炒飯…話說你這張臉…”
“噢,我是混血來着。”老闆用蟹鉗撓了撓螃蟹一樣的頭,甲殼碰撞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響,“從這裏開始再往北去,我這樣的傢伙會越來越多。”
“客人您是個好人,經常有海盜因爲這個把我當成怪談,二話不說就要動手呢。”
老闆熟練地揮舞着鉗子夾住玻璃杯,從木桶中接着啤酒。
咕嘟嘟咕嘟嘟…
老闆那由兩塊薄片構成的嘴正不斷冒着白沫,沫子時不時滴進酒杯裏,讓王錦看的一陣反胃。
“您的啤酒。”
“你喝吧,算我請的。”王錦嘴角抽了抽,“炒飯也是你做?”
“我們有廚師。”老闆揮揮手,後廚裏探出個人類腦袋。
“那就好,炒飯正常上。”王錦點點頭。
“好嘞!”廚師吆喝一聲,用觸手把腦袋拽了回來,開始認真做飯。
“這…正常嗎?”
“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喲,雜魚船長。”粉蝰跳上沙發,兩條懸空的腿輕輕搖晃,精緻的皮鞋跟互相敲打。
“還真沒見過。”王錦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把帽子放到一邊。
離開基律納正式進入幽海開始,他也確實接觸到了不少這裏的居民,可他們好歹都有個人樣。
噢…等等。
王錦拍了拍腦門。
鐵鴉哈拉爾,他盔甲下的身體就是畸形的,好像是人和魚人的混血。
“因爲我們在往北走。”粉蝰脫下外套,露出帶着薄紗裝飾的小裙子,“那邊在現實中基本沒有陸地,居民只能一輩子待在幽海。”
“烈陽廳爲了不讓那羣傢伙跑到人類社會惹亂子,下令進行過一次大遷徙。”
“嗯…”王錦看着一邊玩頭髮一邊講故事的粉蝰,點了點頭。
看來烈陽廳曾經能量很大,也確實做過些好事,作爲幽海的行政機關來說算是合格。
“不過正常情況下,這些混血和人類的外貌差距不應該這麼大的。”粉蝰伸手遮住嘴,得意地笑着,“哦呵…想知道爲什麼嗎?求我~我就告訴你哦,雜魚?7?9”
“…是因爲漲潮嗎?”
“討厭。”粉蝰鼓起腮幫子,肉眼可見地失落起來,“你知道啊。”
“嗯。”王錦點點頭。
他能感受到,空氣中的污染濃度明顯升高了不少。
剛纔沙灘上那次襲擊,也更像是某種興奮起來的幽海生物,操縱着其他生物進行的一次狂歡。
“污染濃度上升,混血身體內屬於‘怪談’的那部分開始活躍,外貌上也會產生變化。”
“除此之外海平面也會上漲,部分幽海生物甚至能在污染過重的空氣中游動,到處攻擊人類…哦,炒飯來了。”
粉蝰拿起餐具,一邊喫一邊搖頭。
“說起來還真是懷念,上次漲潮是在幽海分部覆滅的時候吧,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
“分部覆滅…”王錦眯起眼睛。
“嘿,你想的沒錯。”粉蝰拿起叉子,把王錦碗裏的魚肉和蝦仁全都搶走。
做完這一切後,她沒事人一樣擡起頭,認真看着王錦。
“‘變化’正在發生。”
“噓,等下,我在想事情。”王錦伸手擋住粉蝰丟過來的餐巾紙。
【漲潮】意味着大範圍內的污染濃度上升…
和王珏降臨時一樣。
當然,王錦知道這跟那個混球沒關係,他只是在思考這種現象代表着什麼。
有東西“降臨”了?是被囚之神嗎?
變化…變化指的是…
烈陽廳…?
無數猜想在腦子裏一閃而過,卻又因爲沒有證據而化作泡影。
王錦晃晃腦袋,把自己那份光禿禿的炒飯拽到面前,一點點吃了起來。
現在想太多毫無作用,倒不如先填飽肚子。
嘭!
酒館大門被粗暴地推開,留着辮子的男人捂着傷口走了進來。
“老王!”
看到王錦後,他嘿嘿傻樂兩聲,快步靠近。
“你才老王!離我遠點!”王錦一叉子飛了過去。
嗒!
叉子釘在地板上不停顫動着。
“站那別動,你靠太近我可能會忍不住動手。”王錦黑着臉,對古德里安舉了舉手上的餐刀。
“誒嘿,看來雜魚船長比起你這個晦氣鬼更喜歡我喲~”粉蝰捂着嘴,一邊對古德里安揮手,一邊露出滿是嘲諷的笑容。
“你驕傲個什麼勁啊,小蘿莉。”古德里安撇撇嘴。
“去死!”粉蝰一茶杯砸了過去。
——
“放心,現在沒用女神的力量。”鼻青臉腫的古德里安撓了撓後腦勺,在王錦身邊的桌子上坐下。
“咦…晦氣。”粉蝰往裏縮了縮。
王錦嘆了口氣,繼續說着自己今天晚上的經歷。
“我那邊就是這樣,本來打算抓那個女人問幾句,結果被漲潮給打斷了。”
“你都差點把對方指揮官給抓回來啊…”古德里安搖搖頭,“多少也有點我的功勞吧?”
發現王錦的面色逐漸變得不善,古德里安嘿嘿兩聲,說着自己的發現。
“咱倆撞上之後,你用靈界行走離開,我想辦法找了個薄弱點突圍,還好成功了。雖說受了點傷吧。”
“之後我拜託她來救你,看這個樣子…是來晚了?”
“她腿短,跑得慢。”王錦看了看粉蝰。
“說誰腿短!說誰腿短!”
把粉蝰按了回去,王錦對古德里安擺擺手,示意他接着說。
“然後我跟着那些貴族軍走了一段時間,找到了教皇…這啤酒是不是壞了?”古德里安拿起老闆送過來的啤酒,面色複雜地看了兩眼。
“聽那個教皇說,烈陽廳是打算趁着冷冽者總部覆滅的時機重新佔據北方海域,回到當初的鼎盛時期——據說是得到了神啓才這麼幹的。”
“神啓…他聽到神跟自己說話了?那個信仰中的烈陽?”王錦回憶着伊麗莎白房間裏那個金屬球神像。
“大概是吧。”古德里安點點頭,“說不定烈陽和鯨之港那三位一樣,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成了真…又或許跟被囚之神一樣,本身就是舊日。”
沉默了幾秒,古德里安嘆了口氣。
“我的一個朋友,他明明登記過信仰卻還是死了。”
“烈陽廳要做的事跟當年一樣,也就是…”
他放下酒杯,眼中閃過寒芒。
“無差別攻擊所有烈陽廳以外的教派。”
“他們趁着這個機會拿下了正午港,跟第二船長宣戰,同時圍剿冷冽者殘黨,通緝樂團成員。”
“烈陽廳打算站出來,跟整個幽海爲敵。”
“船長,戰爭好像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