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整的土地多了無數被啃食的巨大缺口,就連樹木和建築都沒能倖免。
遠處的地上散落着獅鷲,鷹馬,以及巨狼的殘缺屍體,皮毛混雜在粘稠的血液中,被風吹得微微發抖。
高大的女人站在原地,目光恍惚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觸碰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女。
女孩們站在她對面,面露戒備地對峙着。
曼德拉草的哀嚎已經逐漸止息,她們受到的影響開始消失,黛薇卻完全沒有恢復的意思。
她在回憶中越陷越深了。
這時候…
該怎麼辦?
進攻?一擁而上看看能否對她造成傷害?可這會讓黛薇醒轉過來,再也沒有逃生的希望。
撤退?
機會難得,難以放棄。
在這種猶豫不決的時候,需要有個人做出判斷,下達命令。
王錦不可能一直都在,他提前做好了準備,把這份職責交給了——
“撤退!”一號拽住躍躍欲試的五號和六號。
“啥?可…可是…”五號用折刀指了指黛薇,“她都…”
“沒有可是!”一號罕見地強硬起來,“船長把臨時指揮權給了我!我說撤退就撤退!”
沒等另外兩人做出反應,她一把拽起她們的手,用僅剩的體力往莊園門口逃。
這樣的決定無疑是正確的。
在她們沒注意到的地方,無數齒印迅速向着女孩們剛纔的位置蔓延過去,
並且依舊無聲地追趕着她們。
那是黛薇潛意識中做出的攻擊。
咔…咔咔…
毫無徵兆地,六號的左腿突然軟了下去,不知何時出現的缺口血流如注。
突然停下的腳步打亂了整體的節奏,五號猛然失衡,向前栽倒。
糟糕…!!還是慢了一步!
一號咬緊牙關,淚水在眼中打轉。
明明自己已經足夠冷靜,已經看出了可能存在的危險,
爲什麼大家還是…
身子突然一輕。
視角猛地拔高不少,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以外,還有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聲音。
“下次可以再堅定一點,再自信一點,省去解釋的時間。”
被扛在肩膀上的一號揉了揉眼睛。
她看到了掛在王錦脖頸後,得意邀功的五號。
也看到了被夾在胳膊底下,露出淡淡笑容的六號。
確認面前的一切並非幻覺後,一號的眼眶迅速發紅。
她一把抱住王錦的脖頸,帶着哭腔激動地喊着,“船長!我…我!”
“你帶着大家撐下來了,”王錦笑着拍了拍她的腦袋,“真是…很厲害。”
——
“噢噢!風馳電掣!”五號嘿嘿傻笑,“論逃跑還是船長比較在行啊!”
“不趁機殺了她嗎?”六號仰起頭,小聲提問。
王錦搖搖頭。
趁人病要人命,相當有效率的做法。
前提是有那個能力。
經過黎明計劃改造,甚至穿着動力甲的三個女孩都沒傷到黛薇分毫,王錦不覺得自己能用小提琴把她奏死。
震爆彈用在這種地方相當於白白丟掉,火蜥蜴…
成年巨龍似乎都在黛薇食譜上,這隻小飛龍就別拿出去丟人現眼了。
在幽海側自己還能有一戰之力,而靈界這邊,
有人會代勞的。
呼!!
衝出莊園不足五十米,巨大的陰影在頭頂緩緩擴大,烏雲般遮住了一切光芒。
王錦擡起頭,看到了領頭那個騎着獅鷲的巡邏兵,
以及他身後跟着的,四五條種族各異的巨龍。
王錦眯了眯眼睛。
塔納利昂的守衛力量不止獅鷲騎士那麼簡單。
跟這羣巨龍比起來,身爲普通人的自己沒必要上去摻和。
只是有一點,
自己同樣是可疑人員,如果這羣龍騎兵不依不饒,登上黑船的時間就來不及了。
巡邏兵低下頭,跟王錦以及三個女孩對視着。
過了幾秒鐘,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用獅鷲擋住了形跡可疑的王錦,“是的,就一個目標。”
謝了。王錦笑着揚了揚頭。
快滾蛋吧。巡邏兵豎起中指。
——
命途多舛的飛鳥小姐…最近沒怎麼睡好。
她雖然是個天然呆,可在涉及專業領域的時候,總會意外的細心。
『飛鳥,你被幽海皇帝打下烙印了吧?』
“啊啊…!”
紅霧集會上王錦的質問再次於腦中響起,飛鳥把帶着弧度的頭髮抓亂,高舉雙手撲倒在牀上。
她是塞壬,本身就對這方面的東西很瞭解,又自學了心理學。
所以,這份懷疑不僅沒有消失,反而無法茁壯。
雖然自己當時回覆的很堅決,可真的沒問題嗎?
身上已經仔仔細細檢查了個遍…至少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是這樣。
可回想起那天的事,總有些微妙的違和感,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剝離了。
烙印…是在自己沒看到的某個地方嗎?
思考一會兒之後,飛鳥坐起身,搖曳着蛇尾走向穿衣鏡。
“嗯…”
她掀起紮在職業套裙裏的襯衫,望着邊緣處帶有細小鱗片的白皙腹部,轉了兩圈。
沒有。
尾巴呢?
叼着襯衫下襬,飛鳥換了個姿勢,看着自己的尾巴尖。
也沒有。
那麼後背上…
解開釦子,把襯衫微微褪到肩膀下方,背對着鏡子…
嘎吱。
防盜門被悄無聲息地打開,幾道渾身是血的人影躡手躡腳地關上門,鬆了口氣。
“飛鳥?”王錦推開休息室的木門,跟半脫着襯衫,面朝自己的塞壬小姐大眼瞪小眼。
“咦咦咦…?”飛鳥猛地捂住前胸。
短暫的沉默。
“抱歉…你繼續。”王錦向後退了兩步,順手帶上門。
幾秒鐘後,塞壬女高音響徹整個休息室,震得桌上的玻璃杯都多出了幾道裂痕。
——
心理諮詢室掛上了暫時歇息的牌子,防盜門反鎖起來。
女孩們輪流進入浴室清洗着傷口,王錦則跟飛鳥坐在正廳。
“我剛纔…”飛鳥一邊從辦公櫃裏拿出繃帶,一邊尷尬地咳了兩聲,“是在看後背上有沒有你說的那個…烙印。”
“這樣啊,”王錦點點頭,“你身上沒有。”
啪嗒。
飛鳥手一抖,繃帶掉落在地。
你這傢伙爲什麼能信誓旦旦的說出這種話?我的身體你已經看了個遍嗎!?
“你那天猜得沒錯,如果已經被打了烙印,應該連黛薇的名字都說不出來。”王錦補上了後半句。
“這樣啊…這樣,你是推理才得出了結果,對吧?”
“沒錯,”王錦點點頭,“看過之後就更加確認了。”
“…”飛鳥別過頭去,幾乎要把難爲情幾個字寫在臉上。
“也不是隻有烙印才能改變你的想法,皇帝或許還有其他相對溫和的手段。”王錦拿出自己日記本的殘頁,“我等會兒幫你回憶一下那天的經過,看和我的記錄有什麼衝突的地方。”
“…哦。”發現王錦沒什麼其他反應,飛鳥點點頭,心中莫名有點失望,還有不服氣。
她盯着王錦。
自己可是誘惑人類爲生的塞壬,魅力拉滿的海妖…
你這個看得清清楚楚的傢伙,波動是不是該大一點以示尊重?
可惡,難不成自己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嗎?
主要以前沒被人看過,不知道什麼反應才正常啊…
在王錦仰頭胡思亂想的時間,塞壬小姐皺緊眉頭,陷入了自我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