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人偶爾也會以採集數據爲由，跟我和老爹一起去打獵。”
“老爹是個熱心腸，他教他們怎麼隱藏外來者的身份，哪些東西能喫，該怎麼喫…以及有關在這裏生活下去的一切。”
“我那時候還太小，每天打獵就已經精疲力竭了，不過每天睡覺前都能聽到老爹和他們聊天。”
“什麼靈界啊…星空啊…”
“後來有一天，”
鷹雅看了看窗外，據說記載着一切祕密的圖書館靜靜聳立。
“那兩個人突然消失了，緊接着圖書館燃起大火。”
“市政廳第一時間把他們列成了嫌疑人，作爲擔保人的我老爹爲了不被逮捕，決定出門去找胡六跟二三。”
“到今天有十六…七年了，老爹回來的希望應該不大。”她扳了扳手指。
“塔納利昂不歡迎我這個罪犯的孩子，我倒無所謂，比起這裏我更喜歡森林，而且那時候已經學到了獨自生活需要的一切。”
“不過我真沒想到有一天也會當上優秀市民，拜你們所賜。”鷹雅晃了晃手上的小勳章，“嗯…也算是比那時候好一點？”
“好很多了呢…”海倫的目光柔和了許多，“所以你想讓我調查火災的事？”
“說不定能找到老爹，”鷹雅點點頭，“我很想他。”
發現王錦許久沒有說話，海倫轉過頭，疑惑地看着他。
緊接着，她瞪大眼睛。
王錦舉起餐刀，瞄準了角落裏那個戴着面具的食客。
他放下了…海倫鬆了口氣。
“我丟不準。”王錦無視了記錄官小姐的拉扯，把叉子遞給鷹雅。
“噢。”鷹雅點點頭。
嗖！
寒芒飛射而出，直刺向梨花咽喉。
當！
火花濺起，微微垂下的巨大面具擋住了這一擊。
梨花輕輕翻折手腕，餐刀擦着王錦臉頰釘在桌上。
噹啷！
餐盤被打落在地摔得粉碎，發覺異常的食客們四處掃視，尋找着聲音來源。
門鈴一響而落，幾個呼吸間，少女纖細的背影便徹底融入人羣，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追嗎？”鷹雅指了指門口，“我可以讓白鷹帶你滑翔。”
“沒必要。”王錦擦了擦臉頰的血跡。
他認出了那是梨花，黑船的水手長之一。
應該是來調查自己的。
只要追上去，說不定能直接把她帶回白船，讓敵人再次減員。
可現在他更感興趣的是鷹雅口中那個胡六和二三。
“既然被發現了，就先換個地方。”王錦站起身，“鷹雅，拜託你把跟他們相關的所有東西都告訴我。”
“那倒是沒問題啦…沒想到你會對這個感興趣。”鷹雅用手肘撞撞海倫，一直沒插上話的後者垂頭喪氣地去結了賬。
“去圖書館，”王錦披上外套，“海倫沒辦法兼顧調查和談判，火災這方面就交給我。”
“得快點，黑船估計也要動手了。”
——
“你願意坐下談談真是太好了。”黛薇笑了笑。
尋常的椅子對她來說有點小，黛薇正半靠在沙發背上。
“這就證明你的確想過，想要跨越壽命的限制，讓他永遠陪在你身邊。”
“單這一點上我們是相似的，”黛薇輕輕垂下眸子，“所以我想在刀劍相向之前，讓你聽聽我的想法。”
“人類的壽命很短，他的生命很快就會走到盡頭。”
“你會看着他掉頭髮，脾氣變差，身材走樣，陷入病痛。”
“不…甚至更早一點。”黛薇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他這裏不太對勁吧？”
“等他看着你的臉，問出‘你是誰’的時候，你的心裏會是什麼感覺？”
“那的確令人窒息，想要避免也情有可原，所以你想讓他永遠年輕下去。”
胡小北沒說話，她靜靜聽着黛薇的講述。
“我也想過，”黛薇的目光復雜起來，“在我跟莉莉絲剛認識不久的時候，她跟我探討過類似的問題。”
“她當時喊着‘轟轟烈烈地活着，就要轟轟烈烈地死掉！’”
“她永遠是這麼幹脆，這麼爽朗，像迎面而來的巨浪一樣…我很喜歡這樣的她。”
“後來，她選擇了喝下不老泉。”黛薇的眸子閃了閃，“我不明白她的想法爲什麼改變，不過…我尊重莉莉絲，也很開心她能繼續陪在我身邊。”
“那時候的我們都認爲，堅韌強大的靈魂能夠輕鬆擺脫副作用，曾經的生活將永遠延續下去。”
“可我們都想錯了。”
“從那時候開始，我熟知的女孩逐漸變得模糊，淡化。”
“莉莉絲正在消失。”
“她依舊那麼年輕，那麼興致勃勃，繼續去劫掠，甚至還養了新的小狗。”
“可我在她眼裏看不到那時的光芒，野心勃勃變成了愛與不捨…光芒被掩蓋了。”
“莉莉絲的記性越來越差，偶爾也感覺不到時間流逝，有次她把小狗忘在了地下室，一個月後纔想起來。”
“一次次的失望逐漸堆積，她不知所措，我同樣如此。”
“我深愛着的，大概是不懼死亡，永遠向前的那個女孩。”
“而喝下不老泉的莉莉絲，她只是在重複着曾經做過的事，扮演着那個自己。”
“爲了不讓‘扮演’有缺陷，她不再有主見，不再有自己的想法，這讓我感到恐懼…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漸漸的，我們達成了共識。”
“重複曾經那個莉莉絲會做的事，劫掠，劫掠，緊接着再次劫掠。”
“這樣…很累，但我不能停下，我好不容易再次抓到了她的影子。”
“這是我和莉莉絲唯一的聯繫了。”
黛薇望着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