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轉了兩圈沒找到黑船，問了衛兵才知道，對方離開後就沒再回來。
思索幾秒，王錦邁開步子。
城裏沒有就只能在城外，自己遇見鷹雅那片林子是個很好的藏身處。
趕路的這段時間，得想辦法聯繫一下飛鳥，讓她把事情告訴理查德。
該怎麼聯繫呢…
王錦拍了拍腦門，他發現自己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寫信而不是用手機，看來自己在怪談場景裏呆的太久，跟現實社會有點脫節。
王錦確實加過飛鳥的聯繫方式，倒黴的塞壬小姐不信任靈界生物，在郵差被喫的時候就連夜註冊了企鵝微信。
話又說回來…用手機能行嗎？
靈界沒有信號塔，可那個叫莉莉絲的廢宅成天又打遊戲又網購，說明黑船上有信號，似乎還很穩定。
“這時候應該念個口訣，尋龍分金看纏山之類的…”王錦掏出手機，一邊高舉轉變方向，一邊看着信號格。
它正從無信號艱難地向着一格跳動。
獲得了黑船探測器！
信號越好說明自己離黑船越近，可惜尼科已經回去了，說不定隨時會發現這一點。
得加快速度。
——
黑船，心理諮詢室。
飛鳥撤掉了那些神神叨叨的裝飾，意識到莉莉絲確實需要幫助，她也難得認真了起來。
金屬牆反射着白熾燈的光芒，飛鳥輕輕拍手，燈光變得柔和。
她輕哼兩聲，淡淡的調子在室內迴盪，許久未能消散。
飛鳥在椅子上坐下，變得沉靜，變得知性。
這一刻她不再是白船的內應，莉莉絲也不是船長或者別的什麼人。
醫生與病患，僅此而已。
飛鳥看着面前的女人，莉莉絲看起來沒那麼緊張，至少能夠正常交流了。
“是，朋友建議我來的。”莉莉絲的聲音很低。
“正確的選擇，莉莉絲。”飛鳥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
莉莉絲看起來很憔悴。
原本就畏畏縮縮的她變得更加陰暗，頭幾乎要低到地上，“我很…害怕。”
“害怕什麼？”飛鳥的聲音溫和。
“黛薇。”莉莉絲縮起雙腿，雙手侷促不安地互相抓着。
“害怕…黛薇？”飛鳥有些不可置信。
“我害怕黛薇討厭我。”莉莉絲的眸子沒有聚焦，她盯着地板，“我很喜歡黛薇，她會陪我打遊戲，陪我看蛙太郎，就算會逼着我開窗…也還是很溫柔。”
“現在的生活我也很喜歡，網購，汽水，遊戲，還有小柳…她是我的新朋友。”
“可黛薇不喜歡我，也不喜歡我現在的生活。”
“那這一切就沒意義了，不是嗎？”莉莉絲握緊手掌，運動服的布料在她手中微微褶皺，“我只想讓黛薇開心。”
“所以那個時候，第一次衝突還沒開始的時候，我殺了馬蒂斯，想要毀掉裝置——可惜沒能成功。”
“我不喜歡殺人，不喜歡打架，就算勉強自己去做也做不到。”
“後來裝置壞了，我變得迷迷糊糊，又很難受。”
“重鑄失效後的那個我，她也不喜歡。”
“黛薇喜歡的莉莉絲在這裏。”女人擡起手，點了點自己的胸膛。
“像是洋蔥一樣呢，把我剝開，這一層，下一層，再下一層。”
“可我…我不是洋蔥啊…”莉莉絲手足無措，她做着深呼吸。
突然間，她像是崩潰了一樣，陷入了無盡的自我厭惡與苛責。
“我爲什麼不是洋蔥呢…如果是洋蔥就好了…如果…嗚嗚…嗚…”
莉莉絲不停用掌根擦去淚水，眼鏡啪嗒一聲落在地上，她泣不成聲，胡言亂語，大口大口呼吸着，似乎馬上就要過度換氣。
飛鳥連忙上去安撫她的心情，良久才勉強安定下來。
回憶着莉莉絲剛纔的講述，飛鳥嚥了口唾沫，感覺一陣頭皮發麻。
這種關係太病態，太不健康，她…
她搞不定。
“確實很麻煩啊。”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飛鳥嚇得差點飛起來。
“你你你…”她指着面前的王錦。
少年灰頭土臉，頭髮上沾着樹葉和蜘蛛網，衣服被什麼動物的爪子撕扯得七零八落。
可他還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對着飛鳥嘆了口氣，“你怎麼不接電話？”
——
“過來！”飛鳥一把扯過王錦，面色嚴肅地壓低聲音，“你知道她是誰嗎！？”
“莉莉絲啊，黛薇的養女。”王錦不假思索地給出迴應。
“那…”飛鳥張了張嘴，又把話憋了回去。
她想到了六號上次離開前給自己的囑託，儘量別在王錦面前提到幽海皇帝。
“我知道她不對勁，可這部分的邏輯分支是斷的，怎麼都連不上。”王錦食指在太陽穴繞了繞，“你看起來明白怎麼回事？”
“嗯…大概明白。”飛鳥點點頭。
“那就靠你約束我的言行，哪些能說哪些能做，全由你來判斷。”王錦拍拍她的肩膀。
他能猜到自己中了招，知道真相又沒受影響的只有兩個人，飛鳥和六號。
王錦必須保證自己身邊隨時有二者之一，六號的優先級比不能離開黑船的飛鳥更高，所以這次讓她來。
“我現在要試着和莉莉絲溝通，看能不能多拿到些黛薇的情報。”
“你得一邊注意我這裏，一邊幫我聯繫理查德…拜託了，飛鳥。”
“呼…知道了，真是會使喚人。”飛鳥站起身，把椅子留給王錦。
王錦做了個深呼吸。
他腦子裏有些東西就是一團漿糊，而除了這團漿糊以外的一切，簡直清晰的要命。
因果分離截斷了“莉莉絲就是幽海皇帝”這條邏輯，可就算將它拋開，“黛薇爲了養女尋找升格手段”也說得通。
王錦眯起眼睛，用指節輕輕敲打着太陽穴。
現在就要看看莉莉絲，理查德，戴安娜，黛薇這些人之間…
到底怎麼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