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咔嚓。
破碎聲從微不可聞迅速變得震耳欲聾，仿若雷鳴。
交錯，對撞，揮砍，穿刺，然後...
分出勝負。
閃爍的光芒熄滅後，星辰的刀劍與死意的長矛同時崩斷，散落成漫天碎片。
耳邊風聲呼嘯，王錦眯起眼睛，努力維持着意識。
差一點，到底還是差一點。
這並不是技巧或者力量的差距，而是最令人絕望的，某種難以跨越的溝壑。
黛薇是靈界三柱神之一，是能跟克圖格亞交鋒的偉大存在。
她不可能被那麼一把死意長矛輕易刺死，哪怕身受重傷，哪怕王錦已經拼盡全力。
所以王錦壓根沒把長矛指向她，反而在最後一刻選擇了停手。
只有這樣他才能贏。
目光看向和自己同時落下的，已經變回人型的黛薇，王錦張開鐵翼將她接住，順手拽過正在發愣的莉莉絲，
向着唯一一艘相對完整的破冰船靠近。
寒鵝號，阿麗莎的船。
雷鳴仍舊沒有停止，它變得清脆悅耳，像是鏡子破碎，冰山開裂。
那是白船一直依仗的靈界禁制，梅林的鍊金奇蹟，克洛諾斯之心破碎的聲音。
灰白色的火光猛烈燃燒着，驅散了高溫的蒸汽與炙熱的天空，凝結成明亮的圓環。
圓環正中是耀眼到幾乎看不清的影子，她取代了黛薇原本的位置，背後是正在不斷破碎的靈界之門。
“終於坐不住了，”王錦挑了挑眉毛，露出笑容，“我的伊恩神。”
或許是來得比較匆忙，又或許是爲眼前的景象感到疑惑，名爲伊恩的太陽神並沒有立刻追擊。
那發着光的形體微微歪頭，似乎在分辨局勢。
身上鑲嵌着死意長矛的是克圖格亞，原本在遠處準備坐收漁翁之利的祂，莫名其妙出現在二人中間，捱了一下前後夾擊。
就像突然被扯過來替王錦擋刀，結果被狠狠陰了記背刺。
強行改變一位外神的位置，就算另一位擁有空間權柄的外神來了，也不可能做得這麼迅捷完美。
除非…
克圖格亞，這團火焰被放在巨大的天平虛影上，天平則被纖細潔白，還沾着點薯片碎屑的手掌握持。
白芒猛然亮起，幾乎要超過烈陽與太陽神的輝光。
啪嗒。
超大功率聚光燈被關閉，使用者似乎不太明白操作方法，把亮度調的太高了。
“咳咳！”某人正在打暗號。
王錦一臉無奈地拿起小提琴。
白髮紅眸的少女推了推墨鏡，伴着音樂開始擺全套的魔法少女變身動作。
“公平公正！童叟無欺！”
“等價交換！絕不徇私！”
“嘿呀！”
她把左手的天平舉到胸前，扭腰轉胯，彎曲右腿，微微歪頭，右手在眼角比出剪刀手。
“願望女神——堂堂登場！”
——
王錦放下小提琴，望向正跟伊恩一起胖揍克圖格亞的女神，又沉默着挪開目光。
不太想承認自己是她的眷者啊…
接下來就是正兒八經的神戰了，
女神，靈界神，外神，三方打得特效亂飛，聲勢浩大——
她的黴運存在着難以捉摸的觸底反彈機制，那場漩渦中，
寒鵝號幾乎所有船壓進了海底，這才勉強扛住了爆炸。
再之後，它靠着巨大的撞角清理掉那些半融化的殘骸，奇蹟般地生還到此。
王錦轉過頭，黛薇和莉莉絲正坐在他身邊。
燃燒着的黑船在遠處劈啪作響，帶着一切過往沉入海底，漂浮起一層油墨般的彩色。
黛薇靜靜凝視着，像是在目送老朋友最後一程。
莉莉絲的眸子沒有聚焦，她雙目低垂，不知道在想什麼。
王錦沒說話，他雙手撐在身後，吹着滾燙炙熱的海風。
白船沒了，他又回到了和剛到幽海時相同的境地，只剩下一艘寒鵝號。
“作爲幽海最強…這實在太寒酸了。”王錦輕聲笑了起來。
緊接着是莉莉絲，最後是黛薇。
天穹升起兩輪太陽，海面被染上油畫般的，流動的燦金色。
這是幽海，乃至整個世界絕無僅有的日出。
——
神戰尚未結束，沉默卻被打破了。
“我想…聽聽你都做了什麼。”黛薇的聲音有些沙啞，她有些心不在焉，卻仍想輸個明白。
莉莉絲在邊上好奇地眨巴着眼睛，她的整個腦袋已經被繃帶包住，幾乎成了木乃伊。
“其實沒那麼難，黛薇。”王錦點點頭，“如果把戰爭比作下棋，輸贏看的就是一招。”
“對你來說，這一招是‘王錦能不能召喚克圖格亞’。”
“對我來說，則是‘怎麼才能不讓克圖格亞第一時間幹掉我’，以及‘怎麼把克圖格亞送回去’。”
“之後我這邊的計劃幾乎都是圍繞它們進行的。”
王錦抽出猩紅武裝，“比如讓堇留下氣息。”
“最開始接舷戰的時候，我沒見你用過這隻鐵爪。”黛薇吐出疑惑，她注意過這個細節。
“啊…因爲那時候我在用它給薩雷斯做手術。”王錦捧起薩雷斯的腦袋，血淋淋的人臉突然張開眼睛，咧嘴笑笑，露出金牙。
“哇啊！”莉莉絲被嚇了一跳，她後退兩步，差點把趕來的嬌小身影撞倒在地。
咕咚。
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滾動兩下，魔女嘆了口氣，撿起腦袋安回脖子。
“辛苦了，梅林。”王錦打着招呼。
“這下你可欠我大人情嘍。”魔女小姐接過薩雷斯的腦袋，樂呵呵地轉身離開。
“斷頭並不是所有時候都是致命傷，比如…”王錦回憶着，那是發生在戰俘送別會當天的事。
【“華生不打算留下，”席德推開門，看向辦公桌後的少年，“我也是。”
“是嗎…那還真可惜。”王錦嘆了口氣，看着正追着阿麗莎打的銀髮少女，“改主意了隨時來找我。”
“估計不會改主意了，華生很少反悔。”席德搖搖頭，“多謝你的好意，我不喜歡欠人情。”
啪嗒。
裝着黑煙的玻璃瓶被王錦接住。
“是‘分離’，要我教你怎麼用嗎？”
“不用，這東西我很熟悉。”王錦微笑致意，“幫大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