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法……好像在哪裏見過。”古見從小跟在洛天身邊,再不愛讀書也被薰陶一二,他眉頭越皺越深,彷彿只要皺到一定程度,就能想起來一般。
“借魂還魂陣。”洛天眼神犀利起來,這個陣法他從前在梵天宮藏經閣的上古禁書中讀過,它的姊妹陣借屍還魂已經算是禁術了,但至少還允許傳到人間,而這借魂還魂陣只要膽敢外傳,傳的人與被傳的人將不問緣由,直接被墮入無間,萬劫不復。
二人正凝神朝着下方觀看,忽然身後一聲咆哮,一陣地動山搖,來不及防備,洛天只覺得自己右側有一隻巨大的爪子一掃而來,他無暇躲閃,竟感泰山壓頂之勢。
“君上……”被爪風掃飛撞在山壁上的古見顧不得自己安危,焦急的喊到。
千鈞一刻之際,有一道白影輕盈而至,將洛天從那巨爪之下攔腰劫走,那隻巨爪撲了個空,打在斷層上,登時大片的巨石朝山下掉落,那白衣人轉頭看了一眼,輕哼一聲,遊刃有餘的摟着洛天,腳尖輕點,恰到好處的避開散落的碎石,旋着峭壁朝山下而去。
洛天被他攬在懷裏,向來與人疏離淡漠的他,竟生出一股滿滿的親近之感,那白衣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傳來,沁人心脾。
上方,那隻巨獸只振聾發聵的嚎叫了半聲,就再無響動。
落至平地,白衣人鬆了手臂上的力度,卻並未主動放開洛天,他微微側首,笑着看他。
這人鼻若懸樑,脣若塗丹,膚如凝脂,目若秋波,白衣飄飄,風流韻致,這纔是真正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從小被誇讚到大的洛天真的不知道那些誇他的人若是見了他,又當如何形容。
他一時看的呆了,仍舊留在他的懷中。
“怎麼?不捨得走麼?”那白衣人溫柔的道。
這下,他才方覺失態,輕咳一聲,他又不願意擺出一副姑娘家的扭捏姿態,故而不急不緩,落落大方的向旁邊邁開幾步,拱手道:
“多謝相助,恩情定當奉還。”
“奉還?怎麼還?再救回來麼?”那白衣人玩味十足的道:“三百年了,洛天,你這不肯欠人一絲恩情的性子當真一點兒沒變。”
他變得深沉起來,滿眼故事的望着他。
這讓洛天有些摸不着頭腦,這口氣,可不像是被自己名氣吸引的路人。
“我們……認識麼?”他坦誠的問道。
他這一問,白衣人的臉上明顯流露出失落的神情,他幾次三番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到底還是用了那套想了許久的說辭:“三百年前,妖皇的小皇子繼位,明明是個應該興風作浪的妖,卻偏偏總是跑去凡間管人家的閒事,到後來,居然名聲混的比在自己的地盤還響,怎麼,洛帝還怕被人認出來麼?”
洛天聽後,撇了撇嘴,道:“管閒事那句是多餘的。”
“好好好,你說是就是。”
白衣人盈盈笑到。
洛天總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帶着說不清的寵溺,但他鮮少與人深交,對於那些善惡正邪之外的感情着實是難以分辨,或許白衣人只是想要對自己表示友善,也未可知,但他只覺得自己彷彿變得話多了起來,忍不住的想要與他主動攀談。
“還未請教尊姓。”
“叫我連葉就好。”白衣人說的很隨意。
“方纔那只是陰龍吧。”洛天擡頭向上望去,只見山腰上的斷層平臺已不復存在。
“是。”連葉亦擡頭上望道。
“陰龍是幽冥護衛神獸,神力堪比一方鬼王,連兄在救我之際,不動聲色的就將其爆爲齏粉,不知是何方高人?”
洛天所言不虛,連葉方纔將他救出後,滿面的憤怒,一邊刻意用身體擋住他向後看的視線,故意朝落石多的地方前行,讓他的不得不將注意力都集中在漫天的碎石中,一邊趁亂用另一隻手朝身後輕輕一揮,那條爪子都有一人高的巨龍頃刻間便化爲一灘齏粉,混跡在岩石中,消散無蹤。
連葉沒想到逃不過洛天的慧眼,尷尬的笑了笑:“在下只是一介散處野仙,沒名沒號的,不足洛帝掛齒。”
見他故意隱瞞身份,洛天也就不再強求。
“想必洛帝也是來追查這借魂還魂之事的?”連葉問道。
“不錯。”
“哦,這麼看來,那索魂跡也是你所爲了?”
“索魂跡正是我梵天宮自創的術法,閣下竟也識得。”
洛天雖然雙眸注視着連葉,但卻沒有一絲試探或是懷疑對方身份的冒犯之舉。
這陣法洛天雖然知道,但卻並不知如何破解,況且,這陣是何人所設,意欲何爲都是未知的事情,一時之間,他也沒有什麼計劃,只是打算先找到那幾位修士,進一步探探情況。
連葉見他眉眼低垂,思索良久,卻仍是一籌莫展,嘴角一挑道:“既是未有打算,不如我們聯手?”
洛天尚不能明確對方的來意,但至少能確定他並非想要獨吞陣法加以利用的,畢竟若當真如此,也就不必大費周章的救他,藉着陰龍之手至少能拖他一陣,爲自己爭取時間。
“好。”這麼一想,他便爽快的應了下來。
“只是我有一表弟與我隨行……”
“啊,就是剛剛被陰龍一爪拍到山壁上的那個吧?平臺已經毀了,想必他也是掉落在這附近了,這裏還算安全,我們不必管他,先辦正事要緊。”連葉斬釘截鐵的說道。
他話未說完,就聽到一旁的草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你tm才被那陰龍拍到壁上的。”
話音剛落,只見一黑衣人扒開草叢鑽了出來,他全身狼狽不堪,灰頭土臉,高懸的馬尾後面還掛着幾根枝條。
他本想看看是誰這麼貶損他,但是在對上連葉那張臉後,彷彿呼吸都凝滯了。
“是你……你還敢……”
還未說完,連葉微揚着頭,眼神凌厲的瞪向他,大有一副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你若是敢說出來,我就先要了你的命的架勢。
“想必就是你了,在下連葉,無意間救了你家兄長,你不用太感謝我哦。”
連葉搶先自我介紹,幾乎是不着痕跡的咬牙切齒而出。
古見盯着他,也是一肚子壞水,他轉頭看向洛天,又轉回來看看他,終究是收了口。
但閉嘴並非是源於怕他,古見好歹也是妖界先皇弟弟的公子,從小也是養在梵天宮,受着千般寵溺,自然也不是個軟骨頭,他亦是擡眼對上連葉,眼中的霸氣一絲不少。
“既是如此,等來日回了梵天宮,自然要給閣下發一筆賞錢才合禮數。”
洛天一心想着那些修士的性命,也沒太理會這兩人的違和之感,他走到古見身邊,替他將頭髮上的枝條取下,道:“沒事便好,當務之急,先找修士。”
洛天三言兩語蓋過,率先走入林中。
古見和連葉像在玩瞪眼遊戲一般,他絲毫不願意自己先挪開,倒是連葉,看着洛天離開,輕鬆的白了他一眼,追了上去。
“你……”古見沒成想還可以這樣,氣的腮幫子鼓鼓的幹跺腳,跺了半天,深吸一口氣,道了句君子行事,知輕重緩急,便也轉身跟了上去……
面前端坐的這人正是謝老爺,從外形上看,他猶如在閉關打坐,不聞世事。他的中丹田處聚着一團磷光,清澈均勻,光團外沿緩緩跳躍着,溫柔祥和。
只是,這團光中心處向外延伸出一條光線,穿過前面的密林,朝遠處而去。
謝老爺座下亦是一個小陣,這小陣正源源不斷的努力汲取着周遭環境中的靈力供給給他。
原來,這借魂還魂陣法,就是將日月星辰山河湖泊這些自然中的靈力通過修真之人練氣化精,煉精化神後再輸出,滋補目標魂魄。
洛天一掌斷了那條靈線,謝老爺悶哼一聲,向後倒去,他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他一邊將自己的靈力輸入他的身體中,助他恢復意識,一邊輕聲喚他名諱。
還好,他被抓來的時間不久,只是耗了些許靈力,精魂並未受損,片刻後,緩緩的睜開雙眼。
“洛……洛公子,沒想到,老夫還能活着。”
洛天扶他坐直,這才問道:“我走後,發生了什麼事?”不止洛天神情關注,古見和連葉也是一臉嚴肅。
畢竟,現在雖然知道了陣法,但是卻並不知道施法之人,以及其意欲何爲,能多一絲線索自然能讓局面變得有利。
謝老爺從前那好歹也是受萬民仰仗的,從來都是他救了人後,同情的看着別人,哪如今日這般被人關切的圍着,心裏不大好受,嘆了口氣道:“唉,說來慚愧,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古見從第一次見他,就認定了這老頭喜歡擺譜,此刻見他又唉聲嘆氣的,不免火氣上竄,道:“老頭兒,你自是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說這些做什麼,君上問你話,你好好回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