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種玫瑰的獅子 >第23章 瘋子
    沈萊回到自己家裏,直接往寬大的沙發上一躺。

    他很累。

    不僅僅是工作的強度,還有很多東西,不停地壓抑着他。

    醫生給出的結果是,他這些年的人格分裂越來越嚴重了,伴隨着焦慮症和抑鬱症。

    最近體能的下降尤爲明顯。沈萊想起了兩年前醫生的建議,不要進行過於激烈的運動,比如跳舞。

    對於一個唱跳歌手來說,唱和跳對於一場精彩的表演來說同樣重要,但凡忽略其中一樣都不能叫“唱跳”。之所以選擇回國發展,有身體原因,也有年齡原因。

    畢竟唱跳的確是一碗青春飯,沒有誰到了五十歲還在舞臺上又唱又跳的吧。於是,沈萊綜合多方因素,最終決定轉型。

    重心放在唱歌和製作,以及商業版圖的擴展。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撐到什麼時候。

    每當壓力很大的時候,他還有付華,都很害怕那個狂躁的人格會突然出現。

    他還記得付華說,第一次看到第二人格的時候,“沈萊”正不停地往浴缸里加冰塊。付華想阻止他跳下去,但是他卻將付華用力推開。後來,付華用盡全身力氣把“沈萊”按在冰涼的地板上,嘗試着讓他清醒一點的時候,“沈萊”手中握着一個不知道從哪弄來的胸針,就那麼扎進了付華的大腿上。

    “沈萊你瘋了嗎?你清醒一些!是我!”付華看着面前雙目猩紅的男人,覺得他渾身散發着一種可怖的戾氣,在沈萊的身上他從沒看過這種陌生的表情。

    看對方不說話,付華以爲他清醒過來了,正想把他拉出浴室的時候,男人突然跌坐在浴缸旁邊,雙手抱頭,像只受傷的野獸一樣哭了出來。

    “哭”不太準確,應該是嘶吼。

    付華不確定他到底怎麼了,趕緊打電話給他的私人醫生,讓對方馬上到酒店。

    等醫生到了酒店,沈萊已經完全沉睡過去。付華給他蓋好了被子,他身體沒什麼溫度,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像個死人。

    後來的幾次,付華髮現只要是工作一多起來,特別是進展不順利的時候,沈萊就容易出現那種可怕的情況。

    不說話,眼睛發紅,發瘋地扔東西,還特別喜歡到冷的地方待着,彷彿沒有體溫一樣。

    醫生問他是不是小時候被父母困在過什麼很冷的地方,或者有什麼與之相關的經歷。

    付華說不知道。

    直到後來的某一天,付華按照他的吩咐去找與那個女孩有關的消息。

    那天,付華在那個小女生不知道的情況下,跟她在一個咖啡館裏一前一後地待了一會。他並非有意跟蹤她,只是在收集到了她的消息之後,剛好碰到了那個沈萊讓他要找的女生。

    甚至沒有看到她的正臉,但是憑着側臉和背影,他基本能確定是她。

    那個女生離開的時候很匆忙,還落下了一條搭在椅子後面,被忽略的圍巾。

    圍巾顏色不深,掉在地上也的確容易被忽視。

    付華撿起了那條圍巾,沒將它還給那個女生。

    他鬼使神差地放到鼻尖前聞了聞,有種特別的香味。不是什麼香水的味道,應該就是女孩身上的香味。

    沒來由的,他覺得這個味道和老闆身上的味道有些莫名其妙的和諧。

    匆匆忙忙地趕回去工作室,沒看到沈萊在工作。卻聽到隔壁的休息室裏傳來了一陣巨響。

    他心裏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覺。

    衝進去一看,發現沈萊正在把砸碎的花盆裏的陶瓷碎片,一片一片地擺放整齊,有一片還將他修長白淨的手背割開了一道很深的痕跡。

    付華知道,“沈萊”又出現了。

    他扔下背上的包,趕緊阻止沈萊的狂躁。而手上綁住的那條圍巾卻沒有被他扔下。

    “沈萊!你快點給老子清醒過來!”他雙手拉開沈萊的手,阻止他繼續傷害自己。

    但是沈萊似聞到了什麼味道一樣,尋找着那個淡淡氣味的源頭。

    付華看他鎮靜了一些,跟他說:“我找到那個女孩的消息了,她就在b大的中文系念研究生。”末了,還補充道:“這是她今天落下的圍巾。你看,我要還回去嗎?”

    付華把圍巾遞到他面前。沈萊接過那條圍巾,像寶貝一樣捧着,鼻尖被那股淡淡的香味縈繞。

    他的神經似乎被安撫住了,整個人鎮靜了下來。

    付華看着這一切,心裏不禁感到震驚。

    還覺得沈萊有些變||態。

    不是說那股氣息有多麼大的魔力,但的確是那個癲狂的第二人格一出來,只要嗅到她的味道,那些躁鬱的情緒就會慢慢消退。付華問過醫生這是什麼原因,醫生給他舉了個例子:“比如有些精油的香薰,就有鎮靜安神的作用。可能,對於他而言,那個女孩的氣息有這樣的作用。能撫平躁鬱的情緒,把他的理智重新拉回。”

    付華似懂非懂。

    只是,隨着時間的流逝,味道總是會淡去的。沈萊這些年不停地服各種抗抑鬱的藥,抗躁鬱的藥,甚至有的時候還不得不吞下一些止痛藥。這些藥有些副作用不強,有些副作用確很明顯。沈萊有時候會忘記自己編過的曲子,忘記舞蹈動作的設計。這些事情,有的影響不大,有的影響確很嚴重。

    但是出現在公衆面前時,他還是那個翩翩公子,溫柔紳士,冷靜理智。外人甚至完全看不出來他狀態的不同,只覺得這段時間他的創作風格有些捉摸不透。粉絲對此理解爲,時不時的神隱,有助於他的沉澱和積累。

    付華比誰都期待那個女孩能真正出現在他的生活裏,徹底改變他糟糕的狀態。甚至,拯救他讓他變回一個正常人。

    他記得沈萊曾經在一次採訪中說,自己已經完全沒有生活了。記者問他怎麼解壓,他笑笑說,壓力可以成爲生活的一部分,不需要刻意消除。

    當時聽到他說這樣的話,付華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並沒有跟着沈萊很多年,是他決定回國那年,才成爲他的正式助理的。之前沈萊經歷過什麼,他其實並不很清楚。只知道他經歷過很多腥風血雨的事件,但是到最後,沈萊都沒有跟任何人抱怨過世界的不公和自己的不滿。

    有的時候,付華真怕他成爲一個瘋子。

    不是這樣的嗎?藝術家,多多少少有些瘋癲。沈萊自己也跟別人說,有的時候會有點瘋。但大家都覺得那只是在說自己的努力程度比較刻苦罷了,沒人真的覺得他會遇到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

    那些可以把一個正常人逼瘋的問題。

    沒人在乎。

    沈萊在浴室裏待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把自己洗得快要搓下一層皮了,才裹着毛巾出來。

    他出來的時候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三點了。

    她這個時候應該已經睡了吧?

    穿上睡衣,沈萊走到陽臺,遠遠地凝望着那個小小的窗戶。

    那是她的房間。

    已經關燈了。

    沈萊拿起手機給她發了條“dreamofme”,便關燈打算睡覺。黑暗中,他起身翻出那條壓在自己衣服下面的圍巾,圍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深深地嗅了嗅。

    有她陪着,今晚應該能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