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說:“好。”
一路上,兩人沒怎麼說話,任由車裏的音樂緩緩流淌。很多歌她都沒聽過,但也的確是他的風格。
到車庫了,她鬆開安全帶,跟他說了聲謝謝,就準備轉身下車。
突然車門被鎖上了,咔噠一聲,將內外兩個世界徹底隔開。
車裏安靜的只剩下兩人的呼吸和心跳聲。
“你還有什麼事?”她不敢擡頭看他,手指緊緊地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拽着自己的揹包袋子,指尖泛了白。
他鬆開自己的安全帶,從車的儲物箱裏掏出一串鑰匙和一張門禁卡,然後湊近她:“和你回家。”
栓萌還沒反應過來他什麼意思,就見他靠的更近,長臂攬過她,手指撥開她柔滑的頭髮,柔軟的嘴脣在她露出的一大片光潔的肌膚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紅印。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半邊軟了,被他的溫熱覆蓋的皮膚好像有蟲子在噬咬,酥酥麻麻的感覺要將人逼瘋。
沈萊鬆開了她,額頭抵着她的肩膀,深深吸了一口氣。喉結緩緩抵上她的脖子,跟她說“晚安”。
然後車門開了鎖,他先下車。見她還沒有動靜,想是不是人被嚇到了,就折回來貼心又紳士地給她開了車門。
“不下車嗎?還是想在車裏再做什麼?”沈萊站在車門旁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彷彿剛剛一切曖昧繾綣的事情都沒發生,只是她的幻想。
男人平淡冷靜的樣子,和她凌亂的頭髮,暈開可疑緋紅的雙頰還有那雙有些淚意的眼睛相比,實在是太過輕鬆自如。
栓萌咬着下脣,不知道跟他說什麼,死死瞪着他。
沈萊還問:“怎麼了?”
栓萌看他一臉凜然正氣,一副“我什麼都沒做你是碰瓷”的神情就上火:“沈萊!你怎麼可以怎麼能在車裏對我那樣啊?不負責任,還亂勾搭人!你個花花公子放蕩流!氓!”
最後這兩個字轟動了整個地下車庫,蕩氣迴腸。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行徑,說是強迫吧,自己又沒有及時推開他,說不定在男人眼中就是默認了;說他對自己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吧,他也連嘴都沒有碰上,也不算強吻啊
碰上這種惡劣的人,只能吃了個啞巴虧,就當是被路邊的流浪狗咬了吧。
沈萊低頭把她往車子旁邊推,輕笑道:“流氓?”
“不是嗎?哪個正常人會對一個陌生人做這種的事情啊?”栓萌理直氣壯。
沈萊聽到“陌生人”三個字就不樂意了:“我們不是陌生人。”
他接着抵上了她的額頭:“這次,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離開了。小兔子。”
原來,他記得。
他記得那些事情,還記得那次分別。
心裏一時涌上太多的情感,腦袋一片混亂。栓萌覺得心尖有些酸澀,她沒辦法立即答應他什麼東西。
擡頭對上他的眼眸,鼻尖相觸,雙脣幾欲相碰的距離。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現在。”她被他這種親密佔有的姿勢和他滾燙的話語弄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出口的話不經思考。
“嗯,別從我身邊逃離,好不好?”他將她鬆開了點,帶了些寒意的空氣從兩人的縫隙中穿過,讓人恢復了些理智。
“別急着拒絕我,好不好?”沈萊眼中的認真,讓人無法懷疑。
栓萌輕輕地點了點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你回家注意安全,早點休息,晚安。”
然後就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兔子,撒腿就逃出地下車庫。
也不問問他爲什麼徑直就下車,還拿上了鑰匙和門禁卡。
呵呵,沈萊低沉的輕笑從胸腔裏傳出,“真是個小傻子,怎麼不想想我住哪呢?”
今晚的事情,是出乎他的意料的。
他原本沒想着這麼快就告訴她自己的想法,怕嚇着她。
但是更害怕她忘掉了自己,忘掉了那些只留下回憶相伴的時光。
一切計劃,都在沈萊看到她一副被壞人欺負的委屈神情,和那雙對他充滿了敵意和抗拒的紅眼睛時,徹底打亂。
這麼多年,他早已習慣那些複雜的眼神。
但是如果她這麼看他,那就不行。
絕對不可以。
他放在心尖上的寶貝,捧在手中都怕摔了,含在口中都怕化了的寶貝,怎麼容忍有一絲對他的抗拒?
於是心裏的想法一股腦地,在衝動的驅使下,傾瀉而出。
當然,還有更多是沒來得及說的。
以後還有很長的時間呢,不急。
望着她驚慌又害羞地跑走的身影,他有信心。
栓萌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高中測試八百米的體能水平,跑個幾百米都不帶喘氣的。
她由於太着急上樓都差點進錯了入口,差點看到b棟就上去了。
終於,在精準到達a1002號房門後,葉栓萌小姐順利找到鑰匙孔並打開房門,準確無誤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覺得程度不夠,又多加了一杯低度冰鎮的果酒。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
因爲他的曖昧行爲?因爲他今晚提起了以前的事情?因爲他幾乎表白的低語?因爲心底那些曾經被按壓下去的,瘋狂衝動的念頭因他的撩撥而破土而出?
還是因爲,有種願望快實現,夢想就在眼前,但是卻害怕那是一個假象的不安感?
她記得小時候的夢想是考第一名,然後去最頂尖的大學學習。
後來,她的夢想,變成了一份不能大聲訴諸這個世界的深情。
也許,癡情更合適些。
不是不想談戀愛,不是不相信愛情。
她是個小女生的時候,給舅舅當過小花童。穿着粉色的裙子,帶着粉色的蝴蝶結,提着裝滿粉色玫瑰花瓣的花籃,一路灑着芬芳的花瓣,一路看着賓客的笑容。見到新郎新娘相互許下婚禮誓言的時候,她聽不懂,卻記住了他們說誓詞時,眼中只有對方的深情。
在二十歲生日的前夜,參加完表姐的婚禮回到酒店後,她靜靜地躺在牀上。
枕頭上暈開的一大片淚痕,在漫長孤寂的夜晚中,從溫熱到冰涼,最後乾涸不見。
就一次異國他鄉的偶然經歷,她就認定此生非他不可。
就一首爲她深情演唱的歌曲,她就墜入愛神編織的情網中。
從此眼中不再有其他人,彷彿這輩子的愛與痛,都只爲他。
世人或許覺得瘋狂難喻,但是這不就正應了那句話嗎?
年少時不要遇見太驚豔的人,會貽誤終生。
她嘗試過接受別人的心意,但是一到戀愛的正題就怎麼都進行不下去了。
她看過心理醫生,醫生給她嘗試了很多療法,但都沒有效果。
“這或許並不是心理疾病,也許真的要交給時間,時間久了,慢慢淡忘過去就好了吧。”心理醫生見過千奇百怪的病人,但沒有一個像她這麼正常的。優秀的學業文憑,出色的工作能力,身體沒有因此而變成憔悴神傷虛弱慘白,既然沒有影響正常生活的跡象,只是不能正常戀愛,那這種病,不治也罷。
只能說明這個姑娘可能對於找對象有些心高氣傲,時間或許會沖淡她的傲氣。
栓萌對於醫生每小時收費二百五十八,最後卻給出“讓往事隨風而去”這種建議很無語,但她也明白了。
這不是病,只能說自己可能不會愛人,或者,沒有被愛的運氣。
那現在呢?這個算什麼?當身邊的人兜兜轉轉,最後他回到了自己身邊,像是一件極其珍貴的寶物重新出現在眼前,還請求自己不要再逃離。
除了勇敢地張開雙臂擁抱他,她還能想到別的辦法嗎?
和他在一起的話,的確需要比任何人都要大的勇氣。
但是又有什麼呢?
如果這個世界上,不能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那還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