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太子氣沖沖得從長樂宮走了?”
“嗯。”王若語神色冷淡,她坐在銅鏡前,默默卸着髮釵。
一般若是趙承偉在的時候,她都不會讓人進來伺候。
趙承偉把琴譜隨意放在桌子上,起身走了過來,在離王若語兩步之外停了下來,站在那裏。
撲面而來的,是濃重的酒味,薰的人頭暈腦脹。
王若語手中動作不變,也不曾向身後之人投去半個眼神。
“朕答應你的都會做到的。”
趙承偉望着王若語,神色動容,他伸出手想觸碰她,卻被王若語一個側身躲開了。
王若語起身面對着趙承偉,冷淡極了。
“我也說過,若是這個孩子能平安出世,那我們之間的所有恩怨纔會一筆勾銷,我纔會把他撫養長大。”
趙承偉答應她只要留下這個孩子,他就會讓陶陶回到她的身邊,給她一個新的身份,讓她離開皇宮,去過平凡的生活。而他們之間放掉所有過去,重新開始。
王若語答應了。
趙承偉癡癡的看着王若語的肚子,那裏面是他們的孩子,也會是他此生摯愛的孩子。
這個孩子是他們之間最後的關係紐帶。
這麼多年來,王若語終於向他低頭了,他們還有機會可以重新在一起,還有大把的時間,只要這個孩子生下來,他們會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
想着想着,趙承偉的心就激動了起來,他大步上前握住王若語的手。
“若語,朕是真的愛你,真的愛你!”
王若語低頭看向趙承偉的那隻手,她死死盯着,半天一句話都不說。
趙承偉見她沒有抗拒的動作,一時心猿意馬,大力擁住了她。
他發出了滿足的喟嘆。
王若語垂下臉,趙承偉看不清她的神色,但看她如此溫順,只當她是不適應,害羞了。
“皇上,你醉了。”
“朕沒醉,朕纔沒醉,朕的酒量好的不得了,若語你小瞧朕。”
趙承偉摟着王若語踉蹌了一下,他滿嘴的酒氣重重打在王若語臉上,惡臭難耐,讓她終於有了點其他反應。
“我不舒服。”
趙承偉笑着鬆開了王若語一些,“你騙朕,太醫和朕說你身子好得很,一定會平平安安生下皇子。”
他臉上的得意與囂張終於讓王若語皺了眉頭,她冷了臉色,一言不發的盯着趙承偉。
明明一句話都沒說,一個動作都沒有,但是無聲之中的厭惡讓趙承偉怔住,他狠狠搖搖頭,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再睜眼努力去看時,王若語已經恢復了平靜。
她掙脫開趙承偉,向後退去,站在那裏凝視着趙承偉,眼裏是揮之不去的疏離。
王若語:“我說我不舒服。”
明明近在眼前的人,卻偏偏碰不得摸不得。趙承偉有些惱意,“貴妃,你要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身份,什麼身份?被囚禁在深宮的人婦,還是皇上親封的貴妃,皇上想要什麼身份?”
趙承偉一下噤了聲,王若語臉上的嘲弄讓他瞬間清醒了不少。
趙承偉突然慌了神,手足無措。
“若語,朕還有些政事要處理,就不在這裏久留了,你早點休息,注意身子……奴才們自會照顧好陶小姐的,你就不要過多操心了。”
“恭送皇上。”
王若語打開了寢殿的大門,站在一旁,不再看向趙承偉。
她身姿單薄,面色清冷,背對着趙承偉。影子在地上拖出長長的一道,延伸至他的腳下,一擡腳就可以踩住。
趙承偉眼前又浮現出了當年王若語和他決裂時的場景,她一直都是這般堅韌,從來都沒有彎下過腰。
而他,是愛慘了她的這副傲骨。
趙承偉離開後,王若語也一直沒有關門,她就站在那裏任由冷風灌進來。
她扒着門框,開始乾嘔,陣仗之大好像要把膽汁都吐了出來,老嬤嬤見狀連忙過來攙扶她。
“娘娘,娘娘你沒事吧,要不要奴婢去叫太醫過來!”
王若語擺了擺手,她狠狠閉上眼睛,“無事,我只是太噁心了。”
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覺得無比的噁心。
“去備水,本宮要沐浴。”
“是。”
王若語看着那隻剛剛被趙承偉觸碰過的手,胃裏一陣翻涌,她又開始了噁心。
等到奴才準備好熱水後,王若語已經吐了不少,臉色蒼白,髮髻凌亂,整個人像是受了巨大的痛苦。
他們都低着頭不敢出聲,把東西準備好後就手腳麻利的都退了出去。
偌大的湯池內,只剩下了王若語一個人。
她緩緩走入湯池最深處,閉着眼睛沉了下去。
王若語自小就是在京都長大的貴女,她的父親位高權重,是個實打實的“奸臣”。他陰險狡詐,心狠手辣,旁人是唯恐避之不及。
但是父親對她很是疼愛,護着她從小到大平安順遂,幾乎沒有什麼東西是她要不到的。
那年,昏庸無道,瀕臨垂死的老皇帝突發奇想要選秀,京都所有適齡女子都必須參加,任何人不得違抗。
父親爲了護住她,設計讓她中了一種奇毒,那毒極其狠烈。
她不能言語,面上生瘡,容貌盡毀,任誰都看不出這是當時名滿京都的第一美人。
父親說這是奸人所害,宮內御醫皆束手無策。皇帝大怒,一夜之間貶了朝中好幾員高官。而後她便被送去了祖籍江南修養看病。
能避過老皇帝的奇毒,自然不會是那麼好解的,甚至他的父親都沒有把握能讓她恢復如初,一連半年,她都是那副模樣。
幾乎是魚死網破。
江南,是她這輩子最不後悔去的地方。儘管她在那裏寂寂一人,還碰到了“會咬人的狗”,痛恨一生。但
在那裏,她遇見了陶溪。
陶溪……
那時的陶溪鮮衣怒馬,豔豔兒郎。不僅相貌出衆,還滿腹經綸,舉止言談皆爲君子之行。
陶溪家裏是在江南避世的大家族,雖然頗有名望,但是陶溪半分看不出貴族子弟的影子。他辦了一個私塾,收留了很多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