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世上沒有回頭路走。”
馬老頭將菸頭送到嘴邊，用力的吸了，三兩口一根菸就到了底了。
直到燒到手指，他才鬆了手，菸蒂掉在地上，狠狠的用腳碾了碾，從嘴裏吐出來一個字：“聽我的，娶！”
馬建強聽到這話，心裏一陣竊喜，面上還是淡淡的樣子。
馬老頭又吩咐老大道：“老大，這些事都先放一放，你現在第一件事是去海城確定賠償款有多少，能多要就多要，實在不行，你媽跟我，還有老二媳婦，牽娣再一起過去，這個是年前第一件大事，錢要到了你別往家拿了，就按照你說的，在海城買房子，先把你跟小凱的戶口遷過去。”
有了海城戶口，他馬家就有兩個海城人了。
“錢不夠先找你媽拿，你二弟這幾年也存了幾萬塊錢，都沒用，這次你先借了應急，家裏的錢都帶上，一定要把房子和戶口的事辦好。”
馬建強一臉正經，語氣裏是滿滿的保證，“爸你放心，我肯定把房子和戶口先辦好，既然用了二弟的錢，弟妹跟牽娣的戶口我也儘量辦海城戶口。”
向四井帶着幾分嘲諷和幸災樂禍，“狗屁，賠錢貨還想辦海城戶口，丫頭片子以後都是別人家的人，辦什麼海城戶口，便宜了外人。給我們小凱辦，我們小凱人聰明，學習好，以後去海城上學，考名校，出國留學，當人上人。老大以後你有錢，放我這裏，媽給你存着，以後留給小凱上學用。”
老大娶了老二媳婦可不能跟老二一樣，娶了媳婦忘了娘，錢不給老孃存着，給媳婦把持的緊緊的。
相當海城人？想騎在婆婆頭上？
呸！做夢去吧，這輩子她江假兄都別想騎在她向四井頭上作威作福。
馬老頭也跟着點頭：“聽你媽的，戶口又不是以後不能辦了，聽說配偶結婚十年就能轉戶口，不花錢的，比現在一個人4萬塊划算。”
兩位老人都這麼說，馬建強只能聽爸媽的話。
馬建強一直都很聽爸媽的話，一直是最孝順的兒子。
這一點在村裏，馬老太向四井夫妻兩引以爲傲了幾十年。
阿江曾經一度也以爲馬建強是這樣的人。
現在嘛，她看事情就像是撥開了一層迷霧，看到本質。
馬家三口人真是有毒又壞，馬建強這個人更是最毒最壞最奸詐的那一個。
幾句話就讓事情順着他的預想發展，得到了馬老頭這個一家之主的支持，哄好了向四井，拿到了家裏的存款，連她們二房的存款和賠償金都沒落下。
想到上輩子癱在牀上植物人時，馬建強的前大姨子金荷花，刺激她說的那些話，再結合剛剛三人的謀劃，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上輩子她在今天被噩耗刺激的昏了過去，再醒來就是三天後，緊接着就是操勞丈夫的喪事，累到意外流產。
恍然不覺自己失去的是什麼！
阿江眼前一陣恍惚，似乎又回到了住了三年的植物人康復病房。
“我說阿江啊，你可真是個大傻逼！”
“你拼命想要好起來有什麼用呢？你老公都跟情人跑了，還把你的那些準備送給你女兒結婚用的名牌衣服、包包、首飾······都送給她了喲！”
病牀前，一個五十來歲矮胖女人，翹着短粗的二郎腿，一張血盆大口，迅速地張張合合。
一邊吐着瓜子殼，一邊疊疊不休地對着牀上的病人說着戳人心窩子的話。
“你說你一個鄉下人，初中都沒畢業，活了一輩子，在海城打了快十幾年工，老公兒子都是海城人，你窩囊的連個海城戶口都沒弄到······”
“就一個幹保姆伺候人的，怎麼就能碰到這麼大方的僱主呢？”
“啥好東西都捨得給你，一個小小的包包，就值好幾萬·····哪像我在這裏累死累活，給你擦屎擦尿，幹一個月掙的還趕不上人家送你的一套衣服值錢·····哎呦，你說我跟你說這些組撒，不是專門戳人心窩子嘛！”
金荷花帶着幾分嘲諷和幸災樂禍：“你可別瞪我，瞪我也沒什麼用。醫生說了，就你這樣的，趟了快兩年的，能清醒過來比中彩票的機率還低撒。”
“你兒媳婦還跟我說，幸虧你倒下了，她才能嫁進來，現在小凱把原來你跟馬建強的那兩套房子賣了，你曉得賣了多少錢？1000萬，整整1000萬啊！！直接就換了一套125平的大四房，做婚房，還是浦東江景房，十五萬一平！！！”
金荷花嫉妒的臉都歪了，做夢都想自己兒子能在海城有2000萬的大婚房。
“你那個僱主對你真不錯撒，給你交了多少保險啊，現在你退休金，一個月，兩萬塊吆！真富裕撒。”
不像她，快六十的人了，還要討好外甥家，出來給外甥繼母當啥勞什子護工，端屎端尿的，一個月才能拿三四千工資。
極度的不平衡，讓她今天才第二天上崗就消極怠工，瓜子殼吐的到處都是，口水都差點噴到病人臉上。
什麼話難聽說什麼話，發泄發泄心裏積攢的鬱氣和不滿。
“小凱現在跟麗雪，日子好過了呀，你有退休金，馬建強也有退休金，他那個情人還開美容院，老會賺錢撒，三個老人賺錢給小兩口花銷養孩子，她現在啊，就能舒舒服服的當全職太太了。”
金荷花嘴巴里像是吃了一嘴巴的檸檬，臉上的表情全是嫉妒，還有可惜。
不是可惜躺在病牀上，半死不活的阿江，
她是爲了自己妹妹可惜，沒福氣啊，二十多年前就早早難產走了。
“瞅你那眼神，恨不得站起來是吧？”
“阿江啊，你還不知道吧，當初馬建波在工地出事，賠償金就賠了25萬，馬家人真能啊，想的都是好點子，直接把你人跟錢都留住了，呸！馬建強那個人最虛僞，我看他是早就看上你這個弟妹······阿江啊，你就是個大傻逼，你還不知道吧，你跟牽娣原本是有機會當海城人的······海城戶口多值錢啊······”
“哎哎，你幹嘛呢？這是腦出血的病人哎，對任何一句話都是有反應的。你說這些話刺激她，萬一出什麼事，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查房的護士聽的這些話，十分惱怒，出言制止。
金荷花纔不怕呢，肥胖的身子像一個大肉球，從椅子上竄起來，挺胸昂頭懟道：
“她老公兒子都不管她了，你操哪門子心啊？”
護士早就看不慣這個新換的女護工的作爲了，絲毫不怵，
“她還有女兒呢，還有妹妹呢，這些人不會不管她。你要是再繼續說這些刺激病人的話，我馬上打電話聯繫她女兒和妹妹！”
一聽到這話，金荷花慫了，氣勢瞬間弱了下來。
扔了手裏的瓜子，伸手隨便從臉盆裏抓了條毛巾，拉起女病人的手就粗魯地搓起來。
江假兄的女兒就是個普通私企小職員，沒什麼好怕的。
江假兄的妹妹不好惹，一看就不是正道人，聽說還殺過人，坐過牢。
這樣的亡命徒，她們家可惹不起。
阿江一陣恍惚，又好像飄回到了醫院。
她跟病牀上躺在的阿江四目相對
她輕聲開口;放心，這一輩子，我會好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