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說,剩下三個給姐姐喫。
林小寶盯着裏面最大的一個草莓,嚥了咽口水。
紅紅的,鮮嫩嫩,好想喫……
“爸。”清亮的女聲在側邊響起,短髮小姑娘揹着包過來,她穿的不厚,大冬天的看起來有些單薄。
林國慶皺下眉,看了下她的衣服,他很少過來看她,總是怕她在學校沒面子,但是也因此沒有關心到她的生活。
“不是在公交站等嗎?”姜亦看到了林國慶後面的小男孩。
林小寶縮在後面,看到姜亦,勉爲其難地擠出一個笑容來,露出一排不算整齊的牙齒。
“我買了草莓。”林國慶有些心虛。
他原來是在公交站等的,但是放假,那邊的人有些多,他不想讓姜亦的同學知道她有這樣一個父親,才帶着林小寶呆在附近的角落裏等。
姜亦沒說話,看向林小寶,林小寶獻寶一樣把三個草莓呈出去。
“姐姐,你喫嗎?”
他在心裏默唸:不喫,她不喫。
姜亦眯了眼睛,笑了,露出甜甜的梨渦。
“謝謝。”
林小寶的心涼了。
“我喫一個。”
林小寶又活了!
姜亦抿着脣,小鹿似的眼睛掃了林小寶一眼,她笑着,把裏面最大最紅的草莓挑了出來。
林小寶:“……”
下一秒,姜亦把草莓給林國慶送過去。
男人的臉因爲過多表情而皺裂開來,他受寵若驚,聲音帶顫地拒絕:“你……你喫。”
姜亦的手一直舉着,林國慶沒法,只好接過草莓給林小寶。
林小寶剛想接,餘光瞥到了姜亦的衣角,頓時轉了個身,指着另外兩個草莓,可憐巴巴地問:“姐姐,這兩個我可以喫嗎?”
“嗯。”
……
許桂花不許姜亦回去住,林國慶沒法子,只能讓姜亦先住到林丹丹那裏去。
白馬鎮離松湖鎮還有點遠,林國慶把人送過去,沒坐多久就要回家了。
林丹丹一個人帶了兩個小孩睡在樓下,好在孩子們還算聽話,一個人也忙得過來。
“你睡樓上,上次住的房間。”林丹丹還要去給小孩衝奶粉,“會自己套被子嗎?”
“會,你先去忙吧。”
“行,不行就下樓喊我。”林丹丹叮囑了後,才放心下樓。
姜亦看了房間一眼,二樓有扇大窗,可以直接到院子的側邊。
她拿出手機,上面是藍洋洋發過來的地址信息,上面還特意標註了是五年前的資料。
五年的時間,物是人非也說不定。
馬路兩邊的人家都睡了,街道只有暗暗的舊燈,四處照不盡的黑暗,偶爾有聲犬吠,夜深人靜了。
姜亦從二樓窗戶下來,她的動作很輕,靈巧的像只貓。
落地一瞬,身邊傳來一陣呼吸聲,側身看過去,是一雙發光的綠眼睛。
黃色的大土狗,脖子上還栓了鏈子,正一動不動地盯着她。
姜亦掃了一眼,在狗將要叫喚的時候,踢了顆石子過去,砸中了黃狗的腦袋上的穴位,狗子悄無聲息地倒下。
白馬鎮斷橋邊,立了三間平房。
夜裏十點多,有婦人抱着小孩進門。
紅木案臺前,老嫗穿着款式老舊的青花布襖,年紀只有六十,看起來有七十多,臉上的褶皺一道一道,大如溝壑。
“你家小兒病了有些天了吧。”
婦人剛進門就聽見她說中了,聲音帶着哭腔,“大師,幫幫我家崽兒。”
老嫗閉上眼睛,舀了一勺米,裝進一個闊邊盤裏,然後招呼婦人抱着小孩過來。
月影婆娑,投在窗戶下,暈開一層薄光。
老嫗給小孩“做法”後,不時聽見幾聲貓叫,送走了婦人,她拿着手電筒,從後門出去,進了另外一間平房,這是她平時喫飯睡覺的地方。
進了屋,還未來得及開燈,屋裏黑沉沉,北風從側邊窗戶涌來,一陣寒意漫上心頭。
她明明記得,天黑前這裏關了窗戶。
老嫗屏住呼吸,拿着手電筒往側邊照過去,一張人臉陡然出現,驚得她將手電筒摔在地上,亮黃色的光圈裏,出現了一雙白色運動鞋。
老嫗顫着手,撿起手電筒,這會看清了人,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正倚在窗邊,看着她笑。
“你……你沒死?”老嫗往後縮了下,聲音顫得厲害。
姜亦伸手開了燈,突然的光亮,刺的老嫗眨了好幾下眼睛。
“你認識我?”
老嫗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確定地問:“你是姜亦?”
林家女兒回來的消息在松湖鎮傳遍了。
“你認識我母親,是嗎?”姜亦沒回答的她的問題。
老嫗神色有些許驚恐,她關了手電筒,去邊上的桌子邊倒了一杯熱茶。
“我母親被賣到林家,中間你搭了線吧。”
哐當!
熱水倒了一地。
老嫗回過頭,看着姜亦的眼神微微發狠,她惱羞成怒地開口:“林家的小姑娘,你別以爲自己在外面讀了幾年書,就有資格這樣跟我說話,按輩分,你爸爸還得叫我一聲姑媽呢!”
“我是我,林家是林家。”姜亦走過去,彎腰撿了一片碎瓷,切口很鋒利。
老嫗瞪直了眼,看着姜亦嚥了下口水,“你到底想做什麼?”
姜亦擡頭看向老嫗,笑着問,“你神通廣大,應該知道我想問什麼吧?”
女孩傾身,一張俊臉在老嫗眼前放大,和印象裏那個虛弱女人的臉重合在一起。
虛弱女人抓着她的手,眼裏渾濁不堪,一聲一聲地祈求:“不要……不要……”
老嫗猛然驚醒,掙扎往後退,手掌扎進地上的碎瓷杯上。
“啊……”她感覺到痛,手上流出暗紅的血液,“你到底想要幹嘛?”
“劉家嘴老槐樹,你記得吧。”
老嫗驚駭,眼底的血絲通紅,“你……你怎麼知道?”
有個人販子在老槐樹上吊自殺,大家說那是罪有應得。
“我當然知道了。”姜亦笑了,眼裏明光暗滅,“我還知道,林家的生意是你找人介紹的。”
“你說什麼胡話!”
“既然我可以找到你,他們也可以找到你。”
老嫗睜大了眼,臉上盡是驚恐和不知所措,胸口彷彿落了重石,要費好大的力氣才能喘上氣來。
“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好,我不爲難你,好自爲之。”姜亦起身要走,下一秒褲腳被拉住。
老人蜷在地上,弱弱地問:“我說了,你能保我的命?”
女孩的臉被燈光照的很好看,她輕輕一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