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亞瑟靜靜等待着周天闊的回答,他沒有再催。
六億,對人、對企業都不是個小數目。
除去那位聶四小姐之外,他所見過查過的聶家人,根本沒定力拒絕這份誘惑,周天闊還算是聶氏股東中頭腦最清醒之人。
可惜清醒不等於有道德底線,聶文彥看不出周天闊的小心思,只當周天闊是想借聶南伊之手防止聶氏徹底失去名譽。
殊不知,周天闊同樣想要聶文彥的命許久了。
都是貪鬼,誰都不是好東西。
眼下,夜晚最寒涼的時刻已經到來,從走貨成功到現在過去了幾小時,亞瑟拼命咬住齒關,試圖屏蔽掉肩頭傳來的痛楚。
痛感,不是忽略便可抵抗的,周天闊並不知道,亞瑟現在能握住刀片,全靠駭人的意志力支撐。
“五分鐘時間考慮,聶氏不只你一個股東。”亞瑟聲音嘶啞,聞言,周天闊忽地聞到了一絲腥甜味道,他的皮肉被割出了血,瞬時,周天闊身體緊繃。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服從與拒絕。
服從,代表他必須暫時放棄與程氏的聯繫,因爲程氏早早便猜到今夜有人來堵他,消息是程氏告知的,代表他的一舉一動早已在程氏監視下。
如今的聶氏暫且都無法與程氏相提並論,更何況是他本人了,他沒資本與程氏對坑。
但......
誰都不知道程氏口中會與聶氏的合作,究竟何時發生,以及,會不會發生,將程氏的口頭承諾當作保命底牌,風險至少在六成。
縱然將合作消息告訴他的人說了,這是程氏上面的意思,屬於內部消息。
可即便如此,潛在風險依舊不會改變。
至於拒絕,雖說這男人不至於會殺他,但能讓聶文彥都動心的利益額,斷不會少於五億,如果他拿到了這五億,加上這些年的積蓄,用錢砸出來一個新項目,瞬間就能徹底代替聶文彥。
極難抉擇。
“還有30秒。”亞瑟輕聲提醒,傷勢趨近於嚴重,加之他從江北迴到褚家後根本沒有休息時間,同時也被褚思梵逼到情緒險些失控,種種......都是恢復傷勢的大忌,導致他出現了低燒現象。
呼吸頻率明顯有些亂了。
好在周天闊並未練家子,而且亞瑟粉飾的功底太強,周天闊半點都沒有聽出亞瑟的異樣。
“我同意。”
“我同意。”周天闊感覺到冰冷的刀鋒在自己頸間遊走,立刻重複着,也頓時骨寒毛豎,小心翼翼地開口,神色舉止忽然染上些許諂媚,看上去像是服軟了。
“但我有個不情之請。”周天闊試探着問道。
未料,下瞬......
“嚓--”亞瑟手持刀片,直接從周天闊頸間劃過,動作乾淨利落。
一聲脆響過後,現場一片岑寂,室外的褚家人愣住,大哥真弄死了那周天闊?
幾秒過後。
“呼呼呼。”周天闊癱軟在地,頭皮寸寸發麻,跌坐在地面上四肢綿軟,根本用不上力氣,像極了一隻軟腳蝦。
劫後餘生的感覺充斥着周天闊的四肢,他、他、他還活着嗎??
對面,亞瑟雙手垂在兩側,由於方纔那一刀太過利落,微弱的月光打進屋內,掃過亞瑟手中的刀片,刀鋒處居然沒有殘留一點血色。
唯有亞瑟的下顎處,無意間濺上了一個血點。
見狀,從未經歷過這般生死較量的周天闊,神情帶着些迷茫。
顯然是還未回過神來。
他顫抖着手指摸向自己的頸部,摸到了就一處幾乎橫穿了脖頸的傷口,除此之外,他的腦袋,還在,他的脈搏,還存在。
少頃--
“爺,爺,您是爺,何事都能商量,您冷靜。”周天闊真不愧是根“老油條”,都他媽到現在了,嘴裏連聶文彥的名字都還沒出現過。
看這架勢,應該是用82年老油炸出來的,狡詐至極。
看着跪着爬向自己的周天闊,亞瑟抓住他的髮絲,但並未太用力,貪慾重的人太多了,小懲大誡而已,喫着碗裏瞧着鍋裏,在他這裏,沒這種規矩。
“別看了,監控已經毀了。”亞瑟聲音好似一陣遇風便散的雲霧,讓周天闊心驚肉跳,亞瑟並未錯過周天闊佯裝眼神飄忽不定,卻藉機去看房角監控的視線。
太明顯了。
也就是說,假設亞瑟身上有監聽或是監視設備,同時周天闊屋內的監控又被毀了,這時候亞瑟徹頭徹尾地拿下了周天闊。
誰贏誰輸,一目瞭然。
“事成,錢直接到賬。”說罷,亞瑟揪住周天闊的衣領跳窗而出,與褚家人一同離開。
與此同時,聶氏。
今夜,留給亞瑟的時間太短,短到幾乎每個任務的執行期之間根本見不到縫隙。
換言之,等於亞瑟是帶傷連軸轉。
而亞瑟畢竟不是柏城土著,更沒機會將眼線插進聶文彥身邊,加之聶文彥去聶氏組織臨時大會這本就是祕密,所以亞瑟目前還不知聶文彥這個蠢貨居然心急到現在就要除掉聶南伊。
只爲徹底坐穩聶氏總裁的寶座。
“還差一票。”負責彙報結果的女主管聲音沉冷,她支持聶南伊。
現在聶南伊與聶文彥票數平等,方纔聶文彥連線了幾位股東,看視頻中對面幾人的反應,明顯就是才知道,但非要說什麼有原因無法到場,就連周天闊也是一樣的說辭,幾人全投了聶文彥。
但聶文彥大概率沒料到,即便這樣,他依舊沒徹底趕超聶南伊,喫相太讓人作嘔了。
最後差的這一票,立場未知,誰也不知此人會站了哪一方的隊。
“我投聶南伊小姐。”
話落,現場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清晰,一時間,僅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聶文彥死死握拳,臥底,這人必是臥底!
“聶總,按規矩,您不可強行踢聶南伊小姐出局,結果公平公正公開,不是您一片之詞就能改變的。”女主管性情剛烈,見聶文彥不肯死心,開口封死了聶文彥的退路。
想反悔?
想着吧。
她從前在聶鳴滄手下做事,也就是聶南伊父親,現在輔佐聶南伊,自然瞧不上聶文彥的僞君子面孔。
再者,她輔佐聶南伊是聶家已逝老爺子欽點的,聶文彥此刻若是敢動她一根手指,就是在明着打老爺子的臉!
聶文彥絕對不敢。
他只敢抽刀向怯弱者,開槍對謙遜者,沒血性的孬種。
“你放肆。”聶文彥冷笑,出了結果又如何?他是聶氏現任當家人,規矩由他而定,不合他意,改就是了。
“我就是放肆了,你又能怎樣?你聶文彥一沒名分,二沒實力,有何臉面坐在上首座位?你就是個有奶便是孃的窩囊廢!做什麼什麼不行,搶錢每次第一名,呵,骨子裏就是娘炮,你哪裏來的臉裝大?”女主管分分鐘回懟。
“這些年,你硬氣過嗎?軟蛋就承認自己是軟蛋,慫就慫得有剛一點,別當了婊子又想立牌坊,我院子裏的那條狗都比你有血性!我老公丟根骨頭給它,它還能感恩戴德,而你貪得無厭甚至還能反咬主人一口!”女主管也特麼是氣急了,字字珠璣,真是......
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現場所有人:“(⊙o⊙)......”
好一個狗血噴頭。
她本手藝師傅,脾氣一直很暴,屬於有理必爭到底的性格,在家丈夫支持,婆家寵着,還有孃家託底,說一不二,底氣自然足。
左不過是上面已逝的老爺子壓着,纔對聶文彥百般忍讓。
其實何止是女主管受了太多氣,不計其數的手藝師傅都被聶文彥氣炸過,聶氏的根在聶文彥手中早已經爛到底了,他們是可以聯手推翻聶文彥。
可是推翻之後呢?
以聶文彥陰狠毒辣的性格必然會瘋狂報復,這畢竟是少東留下來的心血,這些手藝人實在不捨讓聶文彥這等小人毀掉。
當年若非老爺子一時心軟釀就大錯,也不至於會落到進退維谷的境地。
對此,老爺子生前也後悔過,可他還是願意相信聶文彥,心中會存有一絲良知,老爺子一生做善事無數,許是看慣了人性的惡,便打心眼兒裏不願面對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孩子,居然是惡種。
這畢竟是他親手教出來的孩子。
正因如此,聶南伊纔始終沒有對聶文彥下死手,老爺子在中間隔着,他們實在做不到那般冷血無情。
“規矩,那也是聶氏總裁的規矩!你們果真是要反了,其心當誅!”聶文彥呵斥,他快要被女主管氣死了,敢稱他爲畜生,找死,簡直找死!
場面瞬間失控。
忽然—
“啪。”不知從哪裏飛來一個鞋底子,直接扇中聶文彥的左臉,賊特麼響。
只見一個小老頭兒怒氣衝衝地疾步而來,挽起袖子,準備開幹。
“七老爺!”
此人正是聶南伊之父—聶鳴滄。
亦是聶氏少東聶泊安的生前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