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希望自己的老頭下大牢啊,一個人進去,全家人遭罪,在這村裏根本擡不起頭來。
她是氣瘋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爹下大牢。”
“我能賺錢,娘,我長大了,我給爹贖罪,我給姐姐贖身。”
聽聽,多麼愛他的兩個小棉襖。
他配得到這份愛嗎?
朱五六第一次打心眼裏這麼瞧不起自己。
但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妻子關在了屋外。
他是凍得沒力氣解釋了呀。
炕上的孫佩芳也是第一次這麼玩命似的呵斥他。
“你說!你自己跟孩子說!你走前答應我好好地,我要知道你敢整這事兒我就是把這些錢就扔了我也不給你!”
喊完話她心肝都顫。
家裏沒錢沒關係的。
朱五六是個外鄉來的沒有地基也沒關係。
不管別人,就說她自己。
她最看重她家男人的不是多麼有錢有勢,而是疼她愛她,時刻都能讓她知道這人是個過日子的,知道進取。
看到一個男人爲了家付出,一個女人別管過的多難渾身都有勁兒。
現在呢?
知道賭錢了!
周歡心裏過意不去,看着匣子,回想炕上的洞,再瞅瞅朱五六被打的那熊樣。
她都明白了。
舅家爲了她忙前忙後,她幹了啥。
嘴脣咬的紅豔豔,周歡開了口。
“舅母,現在說誰欠誰的都沒有用了,咱就說好了我的身契我自己贖。欠了咱家的錢我也能還。”
孫佩芳壓根聽不進去,一個勁兒的搖頭。
“你一個小丫頭你能幹得了啥?那是五十兩啊,咱村裏莊稼地最豪橫的人家一年也賺不到五十兩!”
“你再問問你舅怎的被人打成這樣,咱們家這是真攤上事兒了,人家這是要往死裏禍害咱家呀。”
“誰?”
周歡在泣不成聲的孫佩芳這得不到答案,眼睛乾脆掃到了朱五六身上。
朱五六一雙青紅的眼睛腫的像茶葉蛋,但他已經麻木了。
被打,被扒衣服他都不在乎了。
他要爲自己證明。
“還了。”
哭聲大過了言語聲,周歡只看人嘎巴了嘴,啥也沒聽見。
周滿始終站在朱五六旁邊,別人興許沒注意的他注意了。
忙擺手。
你們先別哭了。
舅好像說話了。
湊到人脣邊,聽那人卑微的說道:“還上了,都還上了。”
眼神一邊說還一邊往下瞟。
那意思懷裏邊有東西他動不了,滿那,你快替舅拿給你姐和你舅母。
皺皺巴巴的一攤開,還是當初的那一張竹紙,還是那張賣身契。
與從前不同的是,賣身契上面有了鮮紅的一道,從左上角一直劃死到右下角,海明晃晃的簽着姓王的那老頭大名。
朱五六眼神空洞:看明白沒,錢還上了。
“姐……姐贖回來了。”周滿說這話的時候不敢置信,那鮮紅的顏色他看了好幾遍才喜極而泣:“姐不用給臭老頭通房!我姐不用給人做通房了!”
幾個女人在炕上你看我我看你,也不信。
爭先恐後的要看看白紙黑字上的東西。
生怕再被人下了套鬧出了笑話。
“是真的,娘,是真的賣身契。”
“是爹贖回來了,爹給姐姐贖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