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家父漢高祖 >第419章 老鼠與老虎
    當國相屬吏來到廷尉府的時候,廷尉二把手宣莫如親自出來迎接。

    廟堂的尋常紛爭很容易讓人忽視廟堂這些大佬們所擁有的實力。

    別說是周昌,張不疑這個級別了,就是皇宮門口的隨便找出來的一個甲士,都是尋常人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呂祿若是去了地方,就是沒有那層國戚身份的加成,地方官吏們也得放低了姿態,行禮拜見,若是加上了這層身份,那郡守都得出來迎接,對他行大禮。

    那郡守是什麼人物?一郡之主,主宰着數十萬,乃至百萬人的命運。

    而這類的郡守,在三公面前也是不夠看的,只能行跪拜禮,自稱臣。

    宰相門前七品官,如今雖然沒有品級這麼一說,可週昌張不疑他們派出的屬吏,在長安也能做成很多的事情,廷尉張釋之是個剛正不阿的人,而衆人覺得他剛烈,是因爲他不將三公放在眼裏,敢不敬三公。

    周昌和張不疑所擁有的權力極大,從秦漢之後的封建歷史中,君權和相權展開了長期的鬥爭,連高皇帝都想着將相權一分爲二,就是爲了遏制這相權。

    國相能自己來處置國家大事,能召開朝議,他們甚至擁有一套成熟完善的屬吏系統,跟劉長的內朝相似,擁有自己豪華的治政班底,他們可以自行處置兩千石以下的任何官員,若是到達九卿級或者郡守級的官員,那他們也可以上奏陛下後進行處置。

    當然,相權是否強大,還要看皇帝是什麼人。

    如果是嬴政,劉邦,劉恆,劉徹這樣的皇帝,那相權就會被壓到極低,被隨意廢除殺害,可一旦讓劉盈,劉賀,劉奭這樣的繼承大位,那相權就會出現相權與君權抗衡,乃至壓制君權的情況。

    如今這位皇帝,實在算不上什麼“賢君”,可相權還是被壓制的很低,幾乎只有辦事的分,不敢肆意妄爲,更不敢與君權抗衡。

    被壓制是被壓制,可該有的地位和權力還是有的。

    宣莫如笑呵呵的請這位屬吏坐下來,詢問起國相的吩咐。

    屬吏倒也不敢對這位無禮,很謙卑的說起了自己的來意,“國相聽聞這廷尉牢獄內,關押着一位楚人,叫司馬季主,學問非常不錯,不知是因爲原因關押在廷尉呢?”

    宣莫如頓時苦笑了起來,“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還驚動了您啊。”

    “是這樣的,這個人原先是沒有什麼罪行的,他因爲武最的事情受到了牽連,從而被關押在聽聞裏審訊,審訊的結果是他跟武最沒有什麼牽連,是可以被釋放的。”

    “只是因爲武最的事情,陛下曾下令,不許任何人假借鬼神的名義來擔任卜筮者,要求卜筮者都去耕地,經商,再有卜算騙人的就要罰一盾。”

    “這廝本來都可以出去了,結果非要在廷尉大牢內給其他的犯人卜算被甲士們告知給廷尉。”

    “廷尉便罰他一盾,只是此人家貧,又不許他的弟子們出錢,故而只能扣押。”

    “此人不知悔改,不斷給其他囚犯卜算,到目前爲止,他已經要罰二十六盾了。”

    “因爲他不知悔改,屢次挑釁廷尉,被判處徒刑一年。”

    屬吏目瞪口呆,“天下間居然還有這樣的人?”

    宣莫如也苦笑了起來,“也是張廷尉爲人執法公正,不肯因爲受到冒犯就重判,一切都按着律法的規定來,若是我阿父還在的時候,他早就被推出去斬首了這個人性格倔強,因爲年紀大,廷尉又不願對他用酷刑,廷尉派人進行說教,要他洗心革面,結果派進去的官吏都被他說服,成爲了他的弟子.”

    “這這.”

    屬吏瞪大了雙眼,“周相知道這個人,還想着能否赦免他.看來,是沒有辦法完成了呀。”

    宣莫如一愣,急忙抓住了屬吏的手,“請周相再想想辦法吧!我從不曾見過如此倔強的囚人!這個人要是在廷尉裏再多關一段時日,裏頭的罪人出來後就能給人算卜了,他這整日在牢內鑽研什麼易經,自己鑽研也就算了,還要給別人說,我們如今都不敢讓他去跟別人居住在一起,設立了單獨的牢房,先前劉公就曾暫時跟他關在一起.”

    宣莫如說着,又問道:“要不帶着您去見見他?”

    屬吏頓時就慌了,急忙搖着頭,“算了,算了,我將這些事情告訴周相便可!”

    屬吏在回去之後,就將這些事情如實的告訴了周昌。

    周昌也是忍不住瞪圓了雙眼。

    他是聽說過這個人的,卻並不瞭解他,能當上曹參的朋友,想來不會是個庸碌的人,而如今看來,這位不但學問做的好,這辯論的本事似乎也不錯啊。

    “周相,還要救這個人嗎?”

    周昌輕笑了起來,“若是這般,想要救他出來反而好辦了,你去將這件事告訴呂祿,讓他告知陛下便可。”

    屬吏有些不明白,“是要讓陛下去赦免他嗎?”

    “不必,就讓陛下知道有這麼一件事就好,陛下生性最怕麻煩,若是讓他去赦免別人,怕是不會理會,可若是知道這種趣聞,陛下心裏定然好奇,一定會將此人叫過來看看的,此人若是有真才實學,陛下就不會讓他去坐牢,若是虛有其表,那就繼續在牢獄裏待着陛下有識人之能,其他的,我們就不必理會了。”

    周昌揮了揮手,就讓屬吏離開了。

    他手裏還有很多事,實在是抽不開身,要不是因爲曹參的緣故,他都不願意理會這件事的。

    “仲父!”

    劉長滿臉堆笑,又令人拿來些羊肉,放在了陳平的面前。

    陳平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殷勤的天子,不由得眯起了雙眼。

    “陛下有何吩咐,直說無妨。”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這幾個字幾乎貫徹了劉長這一生,陳平知道,這豎子若不是有求於自己,是絕對不可能如此招待自己的。

    劉長在被點破心思之後,也完全不覺得尷尬,只是笑呵呵的說道:“不愧是仲父啊,一眼就看出了朕有心事!”

    “仲父,事情是這樣的,朔方郡守魏尚,您是知道這個人。”

    “這個人治軍嚴明,關心部下,軍帛租稅全用來犒勞部下官兵,並用自己的俸祿,殺牛宰羊,每五日一次宴請自己的部下,部下都很擁戴他,作戰時,他身先士卒,能左右開弓,武藝超羣,在各地的邊軍裏,除卻周勃外,就他的軍隊戰力最高,斬獲最多,常常外出剿滅賊寇而且他年紀也不大,還能繼續爲大漢鎮守邊疆”

    陳平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