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奇怪的是,牛二娃不知道從哪兒學會了一個新潮的名詞,既是那時風靡一時的“發展經濟”,並且時常掛在嘴邊跟人瞎掰,許多人都只是聽聽而已,沒有跟他做進一步的探討,也不會搭理他,任由他自己說得天花亂墜,只當他是神經病一樣。其實在他的認知裏,根本不懂什麼是經濟,更別說怎麼發展了。
而那時剛出校門的我,從來沒有接觸過外界,一直都活在自己的圈子裏,在認知及社會經驗這些方面來說,簡直是比一張白紙都白,至於“發展經濟”一說,只是在學校裏上政治課的時候學過。
當我第一次聽到牛二娃跟我胡侃時,我竟然感覺他好了不起哦!我在書本里學的東西,他都能在聊天的時候應用自如,還傻傻地有些崇拜他了。真服了當年的自己,傻的離譜!
送柴火的那天下午,他們在大姐家大門口聊了一會兒天,牛老四走了,牛二娃留了下來。
傍晚時分,大姐開始做晚飯了,牛二娃主動幫大姐燒火。在這過程當中,他又跟大姐胡侃起來,句句話都不離“發展經濟”,似乎天下只有他一個人懂得什麼是“發展經濟”一樣。
“現在就是要發展經濟,經濟······”牛二娃不停地反覆着。當時在旁邊聽他們聊天的我,竟然覺得他好了不起,懂得好多。
“喲!牛二娃,你不得了,比一個大學生都厲害!”大姐有些嘲諷的語氣。
“大姐,你過獎了!我就是一個小學生!”牛二娃謙虛道。
“你就是一個大學生,你比人家拿了大學文憑的人都牛!說話好有水平哦!”大姐的語氣中,那種諷刺的感覺更重了。可是牛二娃根本沒有聽懂。
“其實大姐說話纔有水平,大姐纔像一個大學生!”牛二娃討好似的吹捧起大姐來。
“我連書都沒讀過,哪裏像你一樣有水平哦!”大姐這話讓我覺得有些刺耳。但我沒有鬧明白,他們這些話具體的含義。
“大姐,你又誇我了······”牛二娃繼續着。
“咳!牛二娃,你把火往裏面燒一點,裏面沒有火,火都燒到外面了。”看見火一直在竈孔外燒着,大姐提醒他說。
“好!我往裏面燒一點。”牛二娃回答道。
可是他手忙腳亂地搞了半天,那火仍然在外面燒着。
“牛二娃,你在屋頭燒過火、煮過飯沒有啊?”一看他就是連火都不會燒的,大姐問他道。
“燒啊!在屋頭,我也燒火做飯的。”牛二娃說。
後來跟他們一家人接觸多了,我才發現他其實就不會燒火做飯,當時是因爲我,爲了在大姐面前掙表現才逼不得已幫忙燒的。
這天下男人似乎都是這樣的吧?爲了自己看上的女人,啥都豁得出去!包括之前看上的劉老二一樣,爲了她可以去打人,可以去逃亡,在男人的世界裏,這樣就是對女人的愛護嗎?至少在牛二娃的心底裏是這樣認爲的。
終於,飯做好了。在飯桌上,牛二娃又是一通瞎說,我都聽不懂他們說些什麼,不參加他們,只管照顧兩外甥女喫飯。
期間,他還爲我夾了菜,當時我本能地避開了,感覺尷尬的不得了。我心想這是我姐家,你拿別人的屁股當臉面啊?何況,從來就沒有人給我夾過菜,我也不喜歡別人的筷子伸到我碗裏,覺得噁心。可能是我不要他幫我夾的菜,他覺得有些失了面子,最後將菜放進自己嘴裏吃了,悶着頭喫完了晚飯。
一看牛二娃這樣子,我姐夫看不下去了,叫住了他:“牛二娃,天黑了,我拿手電筒送你回去!”
這是下了逐客令了。
牛二娃也不好再說什麼,就準備走了。臨走他跟我說:“你去我家耍嘛,我來接你!”
“有空的時候來嘛!”我敷衍着他。
“走了!”姐夫催促他道。
牛二娃不得不走了,還一步一回頭地看我,會不會送送他。見我沒有搭理他,只得悵然地跟着姐夫出去了。
出了大門,沒走幾步,姐夫停住了腳步,轉身看着牛二娃。
“牛二娃!你別打我小姨妹兒的主意啊!要是敢打她的主意,小心我收拾你!”姐夫警告他說道。
“王哥,我不敢!你放心好了!”牛二娃保證道。
“你不敢就好!先警告你一次!現在你自己回去,我沒有時間送你了。”姐夫說着轉身回了家。
只留下牛二娃一人摸黑回家,一路上跌跌撞撞的。他邊走邊回想着認識我的這段時間裏,他是用盡了心思地來接觸我,來討好大姐,只想得到我。
哪怕我只有一三八的個頭,他也不嫌棄。因爲他看上了我是本地人,還上了那麼些年的學,在他們心眼裏我就是一文化人兒,我是知書達理的人,如果能成的話,我是他們整個家族裏文化最高的人,也是最懂道理的人,最重要的是,我會是他們一家人的驕傲,會讓他們不被人小看。也就是這原因,後來成了他媽拿捏我的籌碼。這是我的悲哀!
過了兩天,因爲家裏準備種植西瓜,我要回家了。姐夫卻說讓我再幫他們帶一天孩子,到時候他帶幾個人來我家幫忙種西瓜。無奈,我答應了。
到了臘月底的時候,瓜苗長齊了,要準備移植了,姐夫帶着牛二娃來了。原本說多帶幾個人的,臨了,人家推說有事兒沒來,就只有牛二娃一個人。後來才知道他其實也就是奔着我來的。
來的時候,牛二娃特意去理髮店花了十塊錢理了個“大奔頭”,打了摩絲,梳得油光光的;身穿西裝,腳上卻穿了一雙當時流行的白色“回力”球鞋。皮膚雖然黑,還算是精神。
接下來,天天都在地裏幹活。
牛二娃根本不會幹農活,尤其是種植要求嚴格的農活,更沒法直視。幹活的時候,連最簡單的事,都要姐夫去手把手地教,有時他還聽不懂,姐夫也不再好說他什麼了,由着他去,畢竟是請來幫忙的免費勞動力,差點就差點吧!
因爲沒有帶換洗的衣服,牛二娃天天穿着他那一身衣服在地裏幹活,弄得渾身上下髒兮兮的,白色的球鞋也是面目全非了。最主要的還是他自己不愛乾淨,只要有一絲空閒,他不管髒乾淨就坐地裏,鼻涕出來了,用手擤一下,甩出去,趁勢在衣服褲子上一擦就完事兒。後來我們在一起了,經常發現他的衣服褲子兩邊都是厚厚的一層幹了的鼻涕糊,罵他也改不了,爲此吵了不少的架。
牛二娃還有一個愛好,就是喜歡錶現!懂他的人隨口誇他一下,他會馬上飄了,甚至有可能還忘記了自己姓牛。這就是他的本性,走到哪裏都改不了!包括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