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上修葺祖墳這事,這兒就成了玩耍曬太陽最好的地方。
正月十六這天下午,我和幾個堂姑坐在草垛旁邊扯閒篇。
聊着聊着,我感覺肚子很是不舒服,小傢伙在裏面不停的踢騰着,搞得我是坐立不安。
幾位堂姑都是孃家三爺爺那一房的,平時都是各忙各的,很少來往。
她們都是過來人,看我的樣子,可能是覺得我快要生了。
最小的那姑姑問我是不是快到時間了,我說還早嘞,現在七個月都沒有,估計要等到打麥子的時候了。
閒聊一會兒,小姑跟我說,到時候把胎盤給她留着,她來拿。
都是親戚,何況胎盤對於我來說,覺得沒有什麼可稀罕的,便答應了,還說到時候留起來,讓三奶奶幫忙捎個口信就行。
小姑自然是滿心歡喜了。
我之前就聽人說過,小姑有一個很難纏的病,要喫胎盤補養;
還聽人說,第一胎的胎盤營養最好,其次就是男孩胎盤,閒胎的女孩胎盤沒啥用,不稀罕。
但是胎盤這東西不好找,有些忌諱的人家,胎盤是不送人的,都要給找個風水好的地方埋起來,據說是會保佑娃平安健康地長大,對於這說法,我不以爲然,覺得這是迷信;
有些懂行的人家會留起來自己享用,不送外人;其餘的就是要關係處得好了才能拿到。
或許小姑已經看出來,我懷的是兒子,只是當着我的面不好說出來,我也沒把這事放在心裏。
跟她們聊了一會兒,我覺得太難受,就跟她們告了別回家裏躺一會兒。
肚子裏的小傢伙還算聽話,躺一會兒就安靜了下來,不再折騰我。
這天下午,整個祖墳的修葺已經完工,最後的一頓聚餐過後,便各回各家了。
十七這天,我帶着女兒在家裏自己做飯喫。
做晚飯的時候,家裏實在找不出菜了,只
得就着中午剩下的冷飯,用之前母親送的一點豬油做了兩碗湯飯,我和女兒一人一碗分着吃了。
今年很少去父母家叨擾,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弟弟在父親的勸說下,決定回家創業,不再出去打工,所以自從過年回來,就沒再出去;
其次的原因是,我懷着孕,又帶着女兒,沒辦法再幫父母幹活,也就很少去他們那兒了,哪怕是站在門口,都能聽見彼此說話,我也懶得過去,不想過去看人臉色,自討沒趣;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過年的時候,父母親給孩子們發壓歲錢的態度,表面上,我沒有說什麼,阻止牛二娃爲那事生事端,可我心裏一直放不下,有了芥蒂。
基於這些原因,從初四那天回到家裏,我和女兒都未曾進過父母的家門。
我感覺很疲倦,早早地吹了油燈,領着女兒睡覺了。
夜裏大概十二點多的時候,肚子脹得不得了,很想大便的那種感覺。
摸索着起來,點上油燈,去了偏房解手。
修了新房,欠下債,沒有錢買水泥做茅坑,只能用一隻糞桶放在偏房的角落裏,以解燃眉之急。
迷糊了不到半小時,肚子又脹起來,這次還伴着疼痛感。
接下來,又蹲了好幾次糞桶,還以爲自己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導致肚子疼。
努力回憶一下頭天的飲食,覺得都沒啥問題,心裏也很是疑惑。
可這脹痛的感覺,越來越頻繁,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一次次躺下,又一次次起來,折騰到天亮,腰也開始痛起來,我才意識到,可能要生了。
強忍着疼痛,把女兒叫醒,給她穿好衣服,我怕接下來的事嚇着女兒,打定主意將她送去給父母親,自己一人在家裏解決即將面臨的困難。
帶着女兒走到祖墳旁邊的時候,恰好看見父親從廊檐下走過。
“爹!”我靠在墳頭上,強忍着疼叫了父親一聲,然後又跟女兒說:“花花,你乖啊,去找家婆,媽媽肚子疼,
等媽媽好了你再回來。”
女兒點點頭跟我說:“媽媽,我聽話,去找家婆咯。”
父親聽見我叫他,就停住了腳步,沒說話。
我趕緊跟他說:“爹,你幫我跑一趟,去城頭把牛二娃喊回來。”
父親可能沒有明白我爲什麼突然間讓他去幫我找牛二娃回來,同樣也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打開後門,把女兒接進屋裏去。
眼見女兒進了父親家的門,我才轉身一步一挪地回了家。
眼下,我沒有人可以求助,以前生女兒的時候,是牛二娃接的生,如今他不在家裏,也沒有看見母親,我沒有辦法只能自己去面對。
而父親是我唯一的希望,但願他能馬上去城裏,若能抓緊時間的話,來回三個小時足夠了,我也不敢確定,能不能熬到牛二娃回來。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直到太陽出了,父親都沒有出門,而是做了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事。
直到如今,二十幾年過去了,想起當年這事,心中對父親仍然有一些怨氣,甚至有點懷疑,我不是她親生的女兒。
想當年,母親也生育了我們大小五姐弟,並且都是在家裏父親幫着接的生,可輪到我頭上了,他卻做出那麼愚蠢的事,讓我是十分的無語。
後來這事,被人笑話了好些年,都說父親的心太大了,如若不是我們母子命大的話,那真的是一屍三命了。
也許是老天爺眷顧苦命人,我沒有出意外,順利地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
把女兒交代給父親以後,我就回了家。
雖然到了正月裏,天氣很好,可氣溫還是比較低,再加上我家房子位置高,相當於在一個風口上,只要門一打開,冷風直逼整個屋子,有點冷。
爲了能暖和一點,就順手把門關上了。
我知道我此刻的處境,沒有人照顧,也沒有人爲我接生,一切都只能自己硬扛。筆趣庫
唯一的希望,就是牛二娃早些回來,趕上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