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女兒三歲多了,懂事得讓人心疼,亦或許是因爲家裏窮,孩子有些自卑,纔會如此聽話。
“要得,你老祖起來了,你去挨倒她竈門前烤火耍嘛,你家婆山坡上背柴去了,要晌午纔回來,我要煮飯餵豬,沒得時間管你。”我父親跟女兒說。
就這樣,女兒乖乖地去了竈門前,跟我姑婆一起烤火。
對於我的請求,父親並沒有放在心上,依然在家裏忙着煮飯,或許在他看來,我就是作假,想把牛二娃喊回來照顧我,在他的潛意識裏,並沒有察覺到我們母子三人危險在即。
回到家裏,關上房門,我開始準備孩子穿的衣物、包裹用的圍裙和嬰兒毯以及接生必備的用品。
上次生女兒的時候,用剩下的藥棉和紗布都還有,我怕將來會用上,就收拾裝好存放在那口木箱子裏,剪刀家裏有的,過年用的白酒還有一點點,將就着能用。
這些東西準備好,都放在牀頭邊上,哪怕我躺在牀上,也能一伸手就拿到。
接下來,就是預備着孩子的隨時降生了。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我也不是很害怕,沒有太多的顧慮,只希望牛二娃早點回來。
以前有牛二娃在,他可以幫忙生一堆火讓我取暖,多少給我做點喫的,不至於讓我太痛苦,可如今他沒有回來,母親也沒有來看我,也不知道父親是否出門去城裏尋牛二娃了。
在我的腦子裏,一切都無從得知。
一開始的時候,我還勉強能堅持住,不喊出聲來,一陣更緊似一陣的痛楚,讓我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始低聲哭喊起來,再到後來不停的慘叫聲。
也有幾個早起的人聽到了我痛苦的叫喊聲,一來是我關上了房門,人家遠遠看見門關着,也就不再過問;
二來,我家挨着父親家,想必有母親照看,不想管閒事;
三來,牛二娃算是一個外來戶,沒有錢,沒有勢力,在這裏不受人待見,別
人也自然地不會來看我。
一個人弓着身子,一邊哭喊着一邊扶着牀沿走到偏房,又再扶着牆壁從偏房走到牀邊,如此往返不知道多少次。
一個人苦苦熬到窗戶外面的陽光透進來的時候,我感覺一陣熱流涌了出來,溼透了褲腿。
憑着以前的經驗,我知道這是快要生了。
趕緊揭開被子,在牀單面上墊一層薄膜,再鋪上一塊乾淨的破棉布,脫了褲子,拖着笨重的身子慢慢挪到牀上躺下,蓋上被子。
屋裏很冷,可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了,蓋上被子會暖和一點,只要撐下去,孩子生下來,一切都好辦了。
“雪芳,牛二娃在哪兒呢?是不是上次我跟你去的那家人屋頭哦?”正當我十分痛苦的時候,父親的聲音纔在屋後的窗口邊出現。
我忍着痛,跟父親說:“是······就是那家······那老闆·······姓劉·······”
“噢!曉得了!”父親應了一聲便沒了聲息。
這時距離我去跟父親說的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不得不感嘆父親的心真的是大,自己的親生女兒,命懸一線的時候,他心裏想的依然是自己的家。
在這說的堂嬸,就是在以前提過的那位大嬸。
我大姐小的時候便過繼給了大嬸,大姐一直叫她做媽,我和我弟弟管她爲大嬸,所以她跟我父母親的關係很好,以至於對我也很好。
大嬸也是我們生產隊裏唯一一個會接生的婦女,何況大嬸家距離我家僅幾分鐘的路程,只要父親去知會一聲,大嬸準來,還一定會做好一切接生事務。
可遺憾的是,父親沒有這樣做,他的選擇和做法讓人啼笑皆非。
在問了我之後,父親回到家裏,讓我弟弟去城裏尋牛二娃,他卻上山坡去接背柴的母親回來。
母親去背柴的地方比較遠,單是空手走路都得兩個小時,這來來回回就得耽擱幾個小時;何況母親信佛,也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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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會接生,縱使馬上把母親接回來,也只能去找大嬸來幫忙。
父親的這腦回路,的確讓人大開眼界。
試想當時若不是命大的話,或許等他們全部人回來,我的屍體估計都涼了。
父親走後,我的肚子和腰又脹又痛,有那種像要被脹破了的感覺,我聲嘶力竭的慘叫聲令人不寒而慄。
我怕憋着孩子,將雙腿彎曲起來,讓被子隆得高一點,裏面的空間大一點。
從一開始到現在,已經摺騰了八九個小時,期間沒有喫過一點東西,也沒有喝過一點水,我已經虛弱不堪了。
渾身被汗水溼透,包括被子也被我的汗水打溼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的痛楚也一陣緊似一陣。
終於又再一次想解手了,顧不得許多,腦子裏啥也沒想,只是用盡所有的力氣,使勁一掙,感覺有東西涌了出來。
擔心孩子的安危,用力掀開被子,雙手撐住身子,試圖坐起來。
還沒完全坐起來,感覺有東西卡住了,定睛一看,差點嚇破膽子,娃的整個身子下來了,因爲我太着急起身,娃的頭被卡住了。
趕緊重新躺下,蓋上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使出最後的一絲力氣,一陣撲撲的聲音過後,感覺渾身輕鬆了,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一般。
再次掀開被子,坐起身子。
娃沒有哭,只是低聲嚶嚀着。
雙手托起孩子,往他嘴裏撈了一把,孩子這才哭出了聲,但是聲音不洪亮,就像一隻小貓叫似的,再用一塊提前準備好的舊棉布給他擦了擦臉。
我怕胎盤還沒有下來,就想着先給他穿上衣服,裹上嬰兒毯,避免把他凍感冒了。
試着把臍帶拉到一邊,小心翼翼地給他穿上衣服,裹上嬰兒毯,放在身邊,蓋上被子。
本想做好這些,等胎盤一下來,就給臍帶紮上棉線,用消好毒的剪刀剪了即可。
沒有想到的是,我正想看看胎盤到底下來沒有的時候,我又看見了一團肉糊糊的東西,外面還包裹着一層白膜。
連想都沒想,就撕開那層白膜,一團液體流出來,呈現在我面前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