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奪娶 >第 89 章 及笄
    她卻爲他挑了一盞“善則樂之”的燈。

    凌昭擡起眼,看了一眼那盞燈。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

    “桃子。”他道,“去給她準備東西。”

    笄禮用的簪子定好了就用三夫人賞的那一根。因爲杜姨娘的首飾裏也沒有能比那根更好的了。

    杜姨娘虛弱地撐着,卻還想給林嘉縫條新裙子,被林嘉摁住了。

    “你再作,我便告訴肖嬸嬸這事不辦了。”林嘉威脅她。

    杜姨娘只好作罷,於是說好了笄禮上就穿舊衣裳。

    沒想到三月初四,林嘉生辰的三天前,桃子拿了東西來:“給姑娘的笄禮用。”

    凌昭爲她準備了新衣裳,還有加笄用的簪。

    林嘉的笄禮簡單,凌昭讓桃子問清楚了,只一加,沒有二加、三加。一根簪便足夠用。

    凌昭挑來挑去,爲林嘉挑了一根他覺得最好的。

    新衣裳當然好看且喜慶。

    其實杜姨娘病弱至此,林嘉是覺得這種喜慶的顏色有些刺眼的。

    但杜姨娘喜歡:“多好啊,多喜氣,正好給我沖沖喜。就穿這個,就穿這個。”

    林嘉眼眶一酸,點頭說:“好,穿這個。”

    但是凌昭給林嘉準備的簪子,杜姨娘就算再世故圓滑,都沒法違心地去稱讚說好看或者貴氣。

    就是一根木頭簪子。

    還不是常見的那種鳳頭、捲雲或者如意形的。就是一個奇奇怪怪的造型,好像隨手從哪撅下來的一根樹杈子就做成了簪子似的。

    但林嘉拿起這奇奇怪怪的木簪卻微笑。

    “簪子用這個。”她說,語氣很堅定。

    用這個哪比得上三夫人賞的那根闊氣呢!杜姨娘深感無語。

    但這是林嘉的笄禮,她喜歡更重要。何況三夫人賞都賞了,也不會要回去。

    再一個,這醜簪雖奇怪了些,卻是那個人送的。

    杜姨娘覺得,算不算定情信物呢?要是這樣的話,就用!

    從前防着女孩子和人私相授受。

    如今杜姨娘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只盼着林嘉能和凌九郎私相授受,約定鴛盟,未來有託。

    三月初七是林嘉的正日子。

    三夫人還大氣地賞了一桌席面。

    凌府規矩嚴,凌老爺不許家人對族人跋扈傲慢。請的正賓是正經的淩氏族人,三夫人也正經地接待了一下,再派人送去了小院。

    肖氏也來了。

    她其實深覺得自己不該來的。奈何請的這位正賓,雖在族中見過許多場或簡單或豪華的笄禮,也在許多場婚禮中熟練擔任過全福人,但她確實沒有給別人做笄禮正賓的經驗。

    肖氏又深知杜姨娘是個不靠譜的。她甚至都打算請她一個寡婦來給林嘉插笄呢,你還能指望她什麼。

    她也根本沒讀過書,她可知道笄禮的流程、用辭?

    她知道個啥!

    肖氏只能不顧忌諱,親自來了。

    來了就險些掉淚。

    雖有心理準備了,可真見到杜姨娘如今蒼白虛弱的模樣,還是沒繃住。

    從前隔着院牆,兩看相厭。

    她坐在牀邊,握着杜姨娘的手,只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人的命,怎麼如浮萍。

    杜姨娘倒看得開,取笑她:“瞧你,沒有以前厲害了。”

    肖氏抹乾淨臉,笑着啐她。

    杜姨娘道:“大好日子,別招晦氣。待會還想和你喝一杯呢。哎,嘉嘉別瞪我,不喝了,不喝了。讓你嬸子帶回去自己喝。”

    肖氏繃着臉:“我纔不喝。”

    笄禮按時舉行了。

    說是笄禮都有點打腫臉充胖子了。因實在太簡陋了。

    杜姨娘既請了這樣的正賓,自然不會請什麼府裏的僕婦來摻和。因人的身份有良賤之分,那樣的話,正賓估計都得直接氣跑了。

    所以除了正賓,什麼贊禮、贊者、擯者、執事統統都沒有。

    執事因是端托盤的,來觀禮的桃子勉強充任了,正賓倒也沒什麼意見。

    只其他的,只能肖氏上了。

    林嘉的笄禮是一個程序上極爲簡陋的笄禮。簡化到了其實就等於是只請人插了個笄。

    還多虧了肖氏,才勉強有點笄禮的模樣。

    林嘉的衣裙漂亮且端莊,肖氏不喫驚,杜姨娘終究手裏是有錢的。

    但林嘉的插笄用的那根簪子還是讓肖氏喫驚了。

    造型古樸拙雅,看上去有一種琥珀質感,幽光沉凝。一看就是古物。

    能壓得住新衣裳,像是點睛一樣,使鮮豔變成了鮮妍而不俗麗。

    以前從沒見杜姨娘顯擺過。

    杜姨娘若有好東西,怎麼會不拿出來顯擺。想來是真的壓箱底不捨得拿出來的好東西,也給了林嘉。

    想想杜姨娘並無子女,林嘉相當於是她的孩子了。

    但其實,比簪子更讓肖氏喫驚的,是林嘉。

    肖氏去年十一月就從府裏搬出來了,和林嘉已經快五個月未見。

    待插上笄,林嘉擡頭。

    昔日隔壁笑得可愛的小姑娘已經沒了蹤影。

    杜姨娘孃家是什麼血脈傳承,竟能生得出這樣的絕色。

    想到林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失去唯一的親人,肖氏不由爲她的未來擔憂了起來。

    只她自己也是咬牙扛着頂着地活着的,實在無力伸手再去幫別人。

    只能暗暗嘆息。

    而桃子全程都十分安靜。

    只用眼睛全神貫注地凝視這場笄禮的每一個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