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虞玉熙淡淡地道，跨步進了小佛堂。
虞瑞文身子稍稍偏轉，看到二女兒進來，臉色一沉：“你來幹什麼？”
“父親……女兒想來看看父親。”虞玉熙苦笑，“都是女兒的不是，害得父親罰跪，女兒願意陪父親一起跪着。”
金玉已經拿過一個蒲團，放置在虞瑞文的身後，虞玉熙扶着金玉的手就跪了下來：“父親，都是女兒的錯，父親其實沒錯，是……是祖母不喜歡熙兒……都是熙兒連累了父親。”
說着虞玉熙的眼眶紅了，卻偏偏還露出一絲笑容，讓人覺得越發的可憐。
這話聽起來像是自責，實際是在說安和大長公主偏心，對她有偏見，再配合着她如此懂事的舉動和表情，若是之前的虞瑞文，必然是心疼更自責，越發的覺得自己這個當父親的失敗。
安和大長公主和虞瑞文之間本就有心結，這心結一結還結了十多年，當初錢氏能利用這個心結讓這對母子離心，虞玉熙覺得自己現在也可以，比起母親她的條件更有利，畢竟她是父親的親生女兒，還是一直捧在掌心之中的親生女兒。
此時此刻，自己這個被捧在掌心，父親從小就對自己如珠如寶長大的女兒，必然是比另一個一直扔在江南長大的女兒更貼心……
此來，她想得到虞瑞文一個實在的承諾！這時候機會正好……
“別說什麼連累不連累，今天是我不好，氣着你祖母了，當初你去往端王府的時候，我也說了，以後不用多來往，今天你身體不適，就先在府裏休息，等明天稍好一些就回端王府去吧。”
虞瑞文道。
“父親……”虞玉熙一驚，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父親居然就讓自己回去了，這怎麼行。
花這麼大的心思進的宣平侯府，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馬上就回去的，這讓王爺怎麼看她，覺得她如何的無能。
虞玉熙現在一心一意的想在宣平侯府多住幾天，卻沒想過，她當時一心一意的只想離開宣平侯府，嫁進端王府！
“回去吧，這一次父親是錯了，沒跟你祖母說一聲，就讓你回來。”虞瑞文揉了揉眉心道。
“父親，當初的事情，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最近才……才聽到祖母和表姐說的……才知道的。”
虞玉熙眼淚立時落了下來。
“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你母親如何……已經不重要……你現在是端王側妃，當初進端王府之前的事情已經存在。”虞瑞文聲音低沉地道。
“父親，可是……”虞玉熙還想解釋。
“回去吧，你身體不太好，就得好好地休養着，別想一些有的沒的，你母親已經不在了，有些事情再追究已經沒什麼意思，好也罷，不好也罷，現在只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虞瑞文打斷了虞玉熙的解釋。
“父親……我是您的女兒啊，您……您不讓我回府嗎？”虞玉熙哭成了一個淚人，伸手捂着胸口，傷心到了極點。
虞瑞文沉默了一下，才道：“你明天先回去……至於以後……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或者等你祖母消了氣再說。”
至於什麼時候消氣，就看自己母親的意思了。
虞瑞文清楚的知道，自己其實是比不上母親的，能聽從母親的話，是他做到的最好的事情。
二女兒的事情，現在解釋不清楚。
方纔聽小女兒傳了祖母的話，虞瑞文這會的腦子特別的清醒，看着哭的傷心的虞玉熙，嘆了一口氣，聲音還緩和了一些：“熙兒，你現在是端王府的側妃，府裏也有正妃管着，身體又不太好，沒事還是以休養身體爲主，其他什麼事情都和你無關。”
真或者假，其實真的不是那麼重要的。
這也是虞瑞文方纔想到的。
“父親……可是女兒想您……女兒……女兒想您啊！”虞玉熙哭道。
“好了，回去吧，你身體不好，就別想太多……以後……若是可能……再說吧！”虞瑞文沒把話說死。
這事畢竟還有疑惑，不能說他全然地相信虞玉熙，但也不能說他一點也不相信虞玉熙。
有一點虞玉熙猜對了，在虞瑞文的心中，如果有一絲可能，他還是不願意把自己的女兒想得那般惡毒。
“父親……”虞玉熙繼續哭道。
“回去吧，一會你祖母的人就要過來了。”虞瑞文道。
“父親……”虞玉熙還想說什麼。
“你不會希望一會你祖母派人直接把你趕走吧？”虞瑞文提醒她道，母親的性子最是剛烈，眼睛裏最揉不得沙子。
“我不走，我……我要陪着父親。”虞玉熙猶自在掙扎。
“父親……”
“你祖母派來的人，就算是我……也不頂用。”虞瑞文一攤手。
“娘娘，您身體不好先回去吧，侯爺也是擔心您。”金玉過來扶虞玉熙起身，一邊扶一邊勸道。
“可是……父親……”虞玉熙嗚嗚地哭。
“侯爺沒事的，侯爺的身體比您好，您再這麼陪着跪下去，若是暈過去了，侯爺又要自責了，娘娘，奴婢知道您一片孝心，夫人又不在了……現在也唯有侯爺了。”金玉一邊勸一邊抹眼淚。
話說得很感人，手中的動作卻是不慢，三兩下就把虞玉熙扶起。
如果真的撞上了安和大長公主的人，主僕兩個明白必然不得好，這也是金玉慌不迭地扶虞玉熙起身的原因。
“父親……”虞玉熙已經被扶了起來，猶自不願意離開的樣子。
“去吧，好好休息。”虞瑞文擺擺手。
“父親，這是……我帶的點心，您用一些再罰跪，身體重要。”虞玉熙被金玉半扶半抱地帶到門口，忽然又轉過頭道。
虞瑞文喫得很飽，這會並不想再用。
“我知道了，你去吧。”隨意地點頭道。
看着二女兒被丫環帶走，虞瑞文低下頭，目光落在面前的方寸之地上，而後苦笑了一下，神色落寞。
如果有半點可能，他也不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往惡處想。
弒殺生母？這得多惡毒纔會做下這種事情！如果是這樣，他情願從來沒有生過這個女兒。
擡眼看了看門外，二女兒來得匆匆，走得也匆匆，她方纔進來的時候是怎麼說的？要陪着自己罰跪？
這……可能嗎？
她那身體稍稍哭了一場就直接暈過去了，現在還能陪自己罰跪？目光擡起落在那個不大的食籃上。
“看看裏面有什麼？”虞瑞文定定的看了一會兒，道。
小廝過去取了食籃過來，在他面前打開，裏面就只有一碟糕點，看着時間已經不少，沒有半點熱氣。
這糕點他是見過的，府裏常做的那種，往日他就不太愛喫這種甜味的糕點，用得很少，但他卻在錢氏和虞玉熙處沒少見，可見她們兩個是極喜歡的。
“侯爺，您要不要用一些？”小廝見他盯着食籃看，以爲他又餓了。
“不用，我不餓。”虞瑞文無力地搖搖頭，“拿一邊去吧。”
小廝聽話地把食籃拿去一邊。
“二姑娘方纔過來的時候，沒提燈籠？”虞瑞文忽然又問道。
“奴才沒有看到，可能……可能是沒有帶吧。”小廝想了想道，他方纔出去的時候，虞玉熙已經帶着金玉進來了。
“沒帶燈籠，隨意地拿了一份糕點，特意過來陪我罰跪。”虞瑞文輕嘲地笑了，所有人一切，讓人感覺起來很不舒服。
自己就真的這麼好說話，隨便找了一個理由就可以過來遊說自己，也怪不得今天要挨罰，自己不挨罰，還要誰挨罰。
閉了閉眼睛，重新跪好，看着面前的佛像，忽然又笑了，而後長出一口濁氣，至少這樣的自己也不是一無是處的，自己還是家裏的頂樑柱，不管是母親還是子女，還得靠着自己，可不能因爲這種事壞了心緒，亂了心神。
這麼一想，方纔的那種苦澀，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漸漸消退。
錢老夫人嗎？只是錢老夫人一個人的事情嗎？二女兒說的就完全是真的嗎……
“見過秦姑姑。”外面忽然傳來聲音。
“侯爺如何了？”秦姑姑的聲音。
“侯爺還在跪着。”
腳步聲傳來，秦姑姑帶着兩個丫環出現在門口，“侯爺，大長公主讓您過去。”
“母親……不讓我罰跪了？”虞瑞文驚喜地擡頭，母親果然還是放不下自己，也不是誠心要罰自己的。
“大長公主有事和您商議。”秦姑姑溫和地道，一邊吩咐小廝過來把虞瑞文扶起。
“還沒到時間。”虞瑞文沒直接站起，眼巴巴的看着秦姑姑道。
“大長公主知道，大長公主說您應該明白這裏面的意思。”秦姑姑笑了。
“我明白，我明白。”虞瑞文連聲道。
“那就跟着奴婢回去吧，大長公主現在不想罰您了。”秦姑姑道。
“好……好，我馬上起來。”虞瑞文扶着小廝的手主動站起，小女兒說的沒錯，母親果然是心疼自己，也認同自己的，這種認同感讓虞瑞文精神大震，起身後稍稍動了動腳，活動開腿腳後，就急匆匆地往安和大長公主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