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窗戶可以看見，操場上很多人都在哭着，喊着，發泄着...
甚至他看見了趙子成，看見了杜旭。
爲什麼...
爲什麼會哭...
哭，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在罪城內，沒有人哭過。
或許有，但如果你心中升起哪怕一絲的同情，憐憫，都會被人啃食的連渣子都不剩。
可...
罪城外的人，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哭啊。
用哭來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捨，壓力，這種感覺...
餘生的眼底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羨慕。
深吸一口氣，餘生默默起身，想了想，學着之前衆人，對劉青峯深鞠一躬。
“老師再見。”
拎着一個簡易的布包，向門外走去。
劉青峯看着餘生的背影，嘴角帶着一抹微笑：“等會兒，你還沒下課呢！”
“嗯？”
餘生茫然轉過身，看着劉青峯，安靜等待着下文。
其實，大部分時間裏，餘生都是很懂事的。
只要不在某些場合說真話。
劉青峯雙手插在口袋裏，看起來酷酷的，走到餘生身邊：“老師今天就帶你再上一課！”
“走吧！”
不給餘生反駁的機會，劉青峯走在最前面。
而餘生則是如同往常般，默默跟在身後。
一大一小，不覺間已經成爲二中很多人都習以爲常的風景線。
……
商場。
“你這書包，都舊了。”
“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學生都是貧困戶。”
劉青峯認真的挑選着，最終拿着一個亞麻材質，米色的單肩包滿意點了點頭：“嗯，這個就不錯。”
在口袋中拿出筆，認真的在書包上寫下幾個字，遞到餘生手中。
餘生剛剛準備說話，就被劉青峯打斷：“我知道，你又要說在罪城的規矩，什麼包能裝東西就行。”
“但我想說的是...”
“人生，不單單只是爲了活着。”
“其實有很多種活法，或者孤單，或者快樂，或者悲傷，或者...爲了心中的某個理想。”
“所以，今天...聽老師的。”
“我們未來的絕世天才，人族脊樑，在這麼重要的考試裏，又怎麼能不穿的帥氣一點。”
餘生默默接過書包，看着上面那並不算特別秀氣，只能說不醜的文字。
‘願你千帆過盡，歸來仍是少年。’
不知爲何，餘生那沉寂的心，在這一刻有些劇烈的波動起來。
“謝謝老師...”
“但是...你還沒給錢。”
“考試，也要穿校服...”
餘生認真的看着劉青峯，眼中帶着些許複雜情緒。
劉青峯之前辛苦保持的氛圍戛然而止。
“沒事，留着穿嘛。”
有些失笑，就這樣，劉青峯帶着餘生逛遍商場，買了很多衣服，什麼風格都有，揹包，鞋...
這一天，劉青峯很破費。
“你看，打扮一下，我們餘生也是很好看的嘛。”
看着餘生的造型，劉青峯滿意的點了點頭：“放心，以後但凡有什麼困難，都可以和我說。”
“這輩子，我都是你老師。”
餘生撓了撓頭：“老師，其實我...有錢。”
“嗯...應該是比你有錢。”
“上次考覈的獎金下來了。”
“見義勇爲的錢還有一些。”
“校服廣告費也賺了點...”
餘生的每一句話，都如同刀子般，深深紮在劉青峯的心窩上。
勉強扯出一抹有些牽強的笑容：“呵...呵呵...很好。”
“但我很快就沒錢了。”餘生聲音有些失落，但很快又點了點頭：“不過我會繼續賺錢的！”
看着眼前這走遍黑暗，卻總能在心中留下一縷柔光的孩子，劉青峯失笑。
就彷彿...
人近四十，無父無母，無妻無子的他，在心中，多出了一個位置。
獨屬於餘生的位置。
如果沒有經歷過那些，可能餘生也會是一個...很好的孩子吧。
不！
哪怕是現在，哪怕是如今的餘生，同樣是這世界上最優秀的孩子。
劉青峯變的堅定下來。
“反正你父親也...嗯...暫時也回不來。”
“今晚住我家。”
“明天我陪你放鬆放鬆，後天...”
“老師親自送你去考場！”
“也讓所有人都看看，我劉青峯帶出來的徒弟，究竟多麼優秀！”
劉青峯再次中二的站在大街上揮了揮手，看着遠處的夕陽，大聲喊了一句：“記住，他叫餘生！”
“我劉青峯的學生！”
“是這世界上，最優秀的！”
這彷彿白癡般的叫喊，很快引來了很多人的注意。
紛紛投以古怪的目光。
但劉青峯卻彷彿渾然沒有察覺：“走，今天老師親自下廚，給你做一頓大餐！”
一馬當先。
這次，餘生看着劉青峯那並不算渾厚的背影，不知怎麼，沒有喊出那句...你好傻，而是有些出神，過了片刻才長舒了一口氣。
直到...
“老師，闖紅燈是違反交通法的。”
餘生認真說道。
劉青峯笑着：“去特麼的交通法，今天老師就再告訴你一個道理...”
“罰款200...”餘生補了一句。
劉青峯剛剛邁出的腳步，果斷停下，安靜的等待着紅燈讀秒。
……
劉青峯的家很簡潔。
不算大的房間乾淨，沒有異味。
餘生安靜的坐在沙發上，沒有去動劉青峯剛剛給自己倒的熱水，而是看着劉青峯在廚房中不斷忙碌。
直到...
一盤盤黑色的物體被擺在桌子上。
劉青峯期待的目光看着餘生：“我說...我其實會做飯，你信麼？”
餘生擡起頭，和劉青峯對視一眼，最終保持了沉默。
在必須要撒謊的情況下，選擇閉嘴。
這是餘生的法則。
劉青峯頓時懂了，懊惱的夾起一塊漆黑的鍋包肉，放在嘴中...
“呸。”
眉頭深皺，苦澀，發鹹，還很硬。
種種不同的氣味衝擊着他的味蕾。
“我還是給你泡麪吧...”
就在劉青峯準備起身時，目光在餘生身上一掃而過，卻再也挪不開了。
餘生夾起一塊塊難以下嚥的食物，認真咀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