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扭扭的‘豆’字，在這朝陽中，彷彿在散發着淡淡光芒。
楚渝深吸一口氣，強撐着自己坐直了身體，拿起一旁的畫筆，沾染顏料，看着自己有些褶皺的手臂，怔了怔。
低下頭，看着自己垂在肩膀上的白髮，楚渝有那麼一瞬間陷入到沉默當中。
數秒鐘後，楚渝才重新恢復了恬靜，淡雅的笑容，在這畫板上不斷的描繪着什麼。
那名穿着白色大褂的女人見到這一幕微微蹙眉：“你現在需要休息。”
“我就是在休息啊。”
“畫畫，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悅的事情。”
“而且我怕久了，會忘記...”
楚渝輕聲迴應着，畫面上，一幅幅場景勾勒而出。
這雄偉的城關。
肅殺的氣息。
一名名悍不畏死的士兵，再次爲人族而戰的亡靈。
或許畫工並不算大師級的水準，但場景卻來的如此震撼人心。
直到半空中，那七張潔白的紙，散發着微弱的光芒。
只不過，紙上無人。
“你爲何不畫自己？”
那少女醫生看着畫板中的場景，忍不住問道，眼眶有些紅潤。
作爲醫療系的醫師，在戰時是不登關的。
所以對這鎮妖關上發生的一切，也只是聽那些士兵們所說。
七步，七陣。
妖族全滅。
那場景，一定很震撼吧。
至少單單目前從這畫板上所見，就已經深深的觸動了她的內心。
“我...”
“我太醜了，不應該出現在這畫中。”
“憑白污了風景。”
楚渝看着自己那明顯蒼老了許多的手臂，以及這一頭的白髮，最終還是沒有照鏡子的勇氣，只是微笑着說道。
但她全程，卻始終是背對着那名少女醫師的。
哪怕這是一件平日裏她認爲很不禮貌的事情。
“不！”
“你不醜！”
“至少在我的心中，你是這世界上，最美的人。”
那少女認真的搖了搖頭，主動向前兩步，站在楚渝面前。
楚渝有些驚嚇，下意識的低下頭，想要將自己的臉遮擋起來，只是看着少女那真摯的目光，楚渝剛剛擡起的手，最終卻還是緩緩放下。
“我沒有您的能力，更沒有您的勇氣。”
“或許有一天，給我如您一樣的選擇，我沒有勇氣踏出這一步。”
“但正因如此，我尊敬您，崇拜您。”
“無論是這鎮妖關上的士兵們，還是這鎮妖關後的萬萬人族，在我們眼中，您...”
“就是我們心目中，最美的人。”
“哪怕是這鎮妖關上的夕陽，都不如您。”
“如果真要說風景，這個形容詞...我很抱歉，但我想說，您...就是這鎮妖關上，最絕美的景象。”
“謝謝您。”
這少女彎腰，深鞠一躬。
楚渝只是茫然的看着，一時間手足無措，下意識的想要起身，將少女扶起。
但剛剛嘗試了一下後就又跌坐下來。
“您...您不要亂動！”
“您現在的身體還很虛弱，但是您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替您...”
“替您...”
或許，她也沒有這個自信。
也怕給楚渝帶來希望後，又換來更大的絕望。
但至少，這已經是她心中最大的目標。
“謝謝。”
楚渝看着少女有些失神，過了片刻後，才露出一抹微笑，輕聲說道。
少女聽見楚渝的話，臉瞬間就紅了。
微微低着頭：“我...我...”
“我先不打擾您休息了。”
說話間，少女低着頭，一路小跑着離去。
而楚渝則是看着自己面前那幅畫卷，以及畫卷中，那七頁紙上的空白，最終還是沒有在上面填上一筆，而是將這畫卷吹乾，捲起，珍重的放在了自己的儲物箱內。
直到正午，這鎮妖關上的工作才徹底結束。
餘生站在城牆邊，眺望着妖域的方向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還要去？”
趙子成走到餘生身邊，同樣看向遠方，開口問道。
“嗯。”
餘生輕輕點頭：“要去的，我或許能抓到一個大傢伙。”
“嗯。”
趙子成看着餘生的側臉，沉默片刻後，輕輕點頭，沒有再說些什麼。
如果是半年前，他還會吵着說，一起去！
我四覺了，能阻擋妖氣入體！
但現在...
見識到真正的戰爭，何爲妖族後，這種稚嫩的想法，已經被他壓在心底。
餘生能以四覺之軀，數次入妖域而不死，是有着自己的底牌。
但他沒有。
哪怕是這千里妖原元氣大傷，但不過四次覺醒者的他，就算去，充其量也只是勉強能活下去而已。
想要跟緊餘生的步伐，不太可能。
更多的結果就是，拖餘生的後腿，耽誤他的節奏。
“不知不覺，竟然被你落下這麼遠了。”
趙子成深吸一口氣，露出一抹陽光的笑容，正如當年初入墨學院時那般，充滿了昂揚的鬥志：“但我終究會追上來的。”
“至少未來的某一天，這妖域內，我不會再讓你孤軍奮戰。”
趙子成看着那千里妖原，眼神中充滿了堅定。
餘生扭過頭，看着趙子成，神情同樣認真：“一定會的！”
“沒錯！”
“這次回去，我感覺最多三個月，我能進五覺！”
“一年半，入五覺！”
“這數據，一定驚掉除了孫聞外，所有人的下巴！”
趙子成臉上陽光笑容更盛。
“嗯！”
“我感覺，或許再過上一段時間，我也能入五覺了。”
看着充滿鬥志的趙子成，餘生開心的替趙子成加油。
一時間，趙子成的額頭上散發出縷縷灰氣，涌入餘生體內。
“兩個月內，我入五覺。”
慕宇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趙子成身後，冰冷的開口說道。
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但開口就是暴擊。
看着餘生的背影，更是充滿了戰意。
趙子成身上，灰氣再次散發，只不過這次卻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餘生見到這一幕，瞬間變的惋惜起來。
只有阿泰還站在遠處，撓着頭，憨厚的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