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催促,也不囉嗦,只是隨着時間的流逝,他的目光在逐漸變得寒冷起來。
“李相。”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良終於開口了,他陰騭地凝視着對方那目光就好像是刀子一樣。
“時間差不多了。”
“在下今日到此……也是有生命在身的。”
“如果相爺覺得不願意接受這一切的話,在下要回去繳旨了。”
說着,張良轉身就要走,然而這個時刻,李斯卻忽然叫住了他。
“你等等。”
張良身形一頓,只是他沒有轉過身去,只是背對着李斯。
“李相,還有什麼要說的?”
李斯嘆了口氣,只問了他一句話,當他走出這個門口的時候,是不是下一刻,門外的螳螂武士,就會毫不猶豫地猶豫地衝進來,然後結果了他的性命。
張良愣了一下,緊接着搖了搖頭。
“那,不是在不能在知道的。”
“你要去問陛下了。”
李斯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而張良卻在此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穿衣服的聲音。
當他回過頭去的時候,李斯已經將新官服換好了。
“子房,這就是我的選擇。”
“李相果然不會令人失望的。”
張良鬆了口氣,什麼話也不說,他衝其人拱了拱手,邁步就走,至於下一步要如何安置李斯,那的確要看始皇帝和趙禎,如何選擇。
……
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李斯心中真是五味雜陳。
但至少,他相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始皇帝到今日還能如此對他,就這一份恩情,他李斯要是再不悔改,那就真成了狼心狗肺之徒!
只是李斯並不知道,其實剛剛張良騙了他。
因爲他剛剛所提問的問題,最後的答案並非張良所說的一樣。
但也不能說張良的回答不誠實。
始皇帝和趙禎,的確沒有標明,要是他不答應的話,該如何處置,當時始皇帝只是說把這個權利交給了張良。
而張良的選擇,很簡單,只有一個字——殺!
無論如何,他都絕對不可能讓不接受這一切的李斯活下去。
因爲他要是活着,那對趙禎的威脅就太大了。
當然,張良也清楚,始皇帝所以這麼說,估計也是猜到了他的選擇。
只不過在其殺死李斯之後,怕是他也活不了了。
李斯是當朝的丞相,無論始皇帝有沒有罷免他,能殺他的人,也只有一個,那就是當今的天子。
……
畢竟李斯過去曾付出過,若是始皇帝殺他,豈不是有損威名?
所以李斯若死,那麼作爲“兇手”的張良,也必然無法活下去。
至少也是九死一生!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這麼做,趙禎雖然完全信任他,而他也完全信任趙禎,可始皇帝卻未必。
這一次,可以算得上是始皇帝對他的一場,沒有標準結局的考驗。
泱泱大國,人才濟濟。
他張良雖是奇才,但是與趙禎一比,本就差了很多,其既不是必要之人,那麼始皇帝就算是把他殺了,也不會影響到趙禎什麼。
那樣一來,他張良也就成了犧牲品。
無外乎只有一個字,就是死。
他若是不肯完成這一使命,始皇必殺之!
相反,若是他做到了該做的,雖然有九成要死,但好歹尚有一息可存。
這不能怪趙禎對他的保護不夠,也並非始皇帝故意爲難與他。
只能說皇權之下,皆爲螻蟻。
但這件事,同樣也讓張良感受到了始皇帝對趙禎的愛。
換作是其他人的話,堂堂天子,又豈會如此費心?
……
就在張良把李斯的選擇帶回去之後,第二天一早,始皇帝就特意派人將李斯從這小院子裏面接了出去。
離開小院子的李斯,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從未想過,這外面的空氣,竟然會是這般滋味。
多日以來的囚禁,讓他身體羸弱不已。
可是李斯卻沒有得到喘息之機,馬上他就被召到了皇宮之內。
始皇帝,正在等着他!
……
同樣在皇宮之中,此時此刻,趙禎已經與扶蘇見面了。
只有他們兩個人,這是始皇帝特意安排的。
其畢竟是父子,眼下趙禎馬上就要重歸宗室,他們兩個之間也該有些交流了。
扶蘇凝視着他,目光幽幽,熱切又直接。
好一番端詳之後,扶蘇忽然輕聲的道:“你,真的和她,好像。”
“是。”
趙禎點點頭,他的態度相比之下就有些冷漠了。
因爲他不想和眼前之人,有太多的接觸。
畢竟一切都不一樣了,他能做的只是讓扶蘇的後半生,可以好好活下去也就夠了。
餘下的一點,也不過是個不斷的體內血脈而已。
面對他的漠然,扶蘇好像並不奇怪,反而淡淡一笑。
“禎兒,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的確,要是換做我的話,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不稱職的爹,也不會承認的。”
“我只想說,這是蒼天對我扶蘇不薄,竟然還留下了你……且你一直都在父皇身邊長大。”
“又有王老將軍教導……她也一定很欣慰吧。”
扶蘇又是一聲感慨,看得出來,他此刻既幸福又痛苦。
趙禎還是那麼淡然,兩人對面而坐,好久的沉默之後,他忽然站起身來。
這一下,可是讓扶蘇有些坐不住了。
“禎兒,你要幹什麼去?”
趙禎頓了一下,表情有些怪異的對着他:“我是朝廷的太尉,咱們兩個話已經說得夠多了。”
“我還要去處理公務。”
“你就真的不想喊我一聲父親嗎?”
這個時候,扶蘇終於忍耐不住,他緊緊地盯着趙禎,那一雙目光的熱切無以言表。
然而回敬給他的,卻是趙禎緩慢卻堅定地搖頭。
“現在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你。”
“但是……那兩個字,還要再等等。”
“終究我也需要時間的。”
話說完,趙禎抿出一絲笑容,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扶蘇就這麼坐在那,看着他離去,目光糾雜之間,他彷彿看到了那一抹遠去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