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卷着袖子,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藕臂,忙碌着用自己的東西填滿新的居處。
這裏以後就是她的家了。
張安進來看到,便捲起袖子:“我來。”
又問:“弄什麼?”
林嘉掏出一個花瓠:“這個放在哪裏好?”
張安看了看:“放條桌上。”
便放過去,左右看看,挪挪位置。
張安道:“這個好看。”
林嘉道:“插上花更好看。附近哪裏可有花可摘?”
張安道:“巷子口有幾棵杏花樹。”
林嘉道:“那不合插瓶的。”
她說:“我瞧着咱們院子裏什麼也沒種,光禿禿的,不如以後種些?”
張安捏住她手:“你想種就種,這院子以後隨你收拾。”
林嘉纔想說“好”,張安已親過來。
林嘉閉上眼,待睜開,看到自己的相公眉目俊美,一臉的少年氣,眼裏都是情意。她抿脣笑笑,推他:“還有好多東西沒收拾。”
“不急,不急。”張安親了又親。
妻子美又嬌,如何能不心猿意馬。差點想白日宣點什麼。
林嘉紅着臉只不許:“小寧兒一會兒就回來。”
張安只得怏怏收手,捲袖子幫她收拾東西。
嫁妝裏還有一箱子書,張安十分開心,兩人一個從箱子裏掏,一個往架子上擺。
張安還碎碎念:“咦,這本我聽說過,一直沒讀過。”
“啊,還有這本。”
“這個好看的,我以前藉着讀過,我再讀幾遍。”
陽光從窗子裏打進來,照得屋子明亮。新粉的牆壁看起來整齊乾淨,半舊的傢俱帶着煙火氣,一些顯然是新置的東西又透露了誠意。
俊俏郎君翻着書碎碎叨叨。
那種唱戲一樣的舞臺感退去了,林嘉感到手掌心實實在在地摸到了人間煙火。
房間不再陌生,已經有了她的氣息。新擺上的東西宣告她入主了這裏,以後就是女主人。
不必再漂泊。
張安把兩本書擺到架子上,再伸手從林嘉那裏接書,接住了卻沒抽動。
張安詫異扭頭看去。
林嘉的面孔在漫進窗紙的陽光裏嬌如海棠,豔若桃李。
張安心中一動。
林嘉踮起腳,親了他一下。
張安親回去。
又想抱住她,又怕手裏的書掉了。一時手忙腳亂。
忽然門咔啦一聲,又咔啦一聲!小寧兒進來,又飛快逃出去了!
張安抱住林嘉,咬着她耳朵說:“她不會進來了……”
林嘉臉上暈着朝霞一般。
張安握着她的纖腰,抱着推着,親着哄着,挪去了裏面……
張氏自己吃了兩顆糖,邁出正房,想看看兒子是不是把前面的客都送走了。
一出門看見了小寧兒還抱着那隻水壺,站在廂房門外頭髮呆呢。
張氏納悶:“寧丫頭,幹嘛呢?”
“咳!”小寧兒回頭看一眼廂房的門,再爲難地看一眼張氏,“嗯……”
張氏忽然懂了!
“咳!你去廚房玩。”她笑吟吟地揮手,“去吧,去吧。”
這新婚的小鴛鴦,如膠似漆,真沒辦法。趕緊讓她抱孫子吧。
午飯林嘉也下了廚,待擺上桌,又給婆母佈菜。張氏一看這陣仗,也不敢放鬆,硬端着喫完一頓飯。
只又到了喫晚飯的時候,看林嘉又給她佈菜,張氏終於端不住了,決定跟媳婦說道說道。
“坐吧坐吧。”她擺手,訕訕道,“咱家沒這麼大規矩。”
再這麼規矩下去,她老腰得折了。
張安噗噗地笑。
“我跟她說了不用,她怕失禮,非不聽。”他給老孃夾肉,再給媳婦夾肉,“知道你在大戶人家裏長大的,只咱家小門小戶,沒那麼講究,你以後就知道了。”
“就是就是,來,你多喫點。”張氏也給她夾肉,“看着瘦得。”
胖點纔好生養,媳婦太瘦讓她愁。趕緊喂胖點,她好抱孫子。
林嘉道:“多謝母親。”
張氏忙道:“不用母親母親的,叫娘,叫娘就行。”
母親長母親短的,她聽不大習慣。
林嘉抿脣一笑,眼睛彎似月牙,清脆喚道:“娘!”
張氏一下子舒坦了:“哎!”
新媳婦娶來第二天,張氏總算吃了頓舒坦的飯。
喫完告訴林嘉:“以後不必下廚了。家裏有丫頭婆子,不用你動手。”林嘉垂手問:“那有什麼需要媳婦做的?”
“沒有沒有。”張氏忙告訴她,“你自己在自己屋裏歪着就行。”
我也想歪着,你來我就歪不了了,最好別來,各歪各的。
林嘉隱隱領悟了婆婆的意思。不由笑得眼睛又彎起來。
她這婆婆身上隱隱有些杜姨娘的味道。其實林嘉也知道,那其實就是市井小民的氣息,但就是讓人覺得親切。
再見一面,告訴她真的不用怕。他方方面面都算到了,只要凌家不倒,張家一輩子都會供着她。
去哪裏呢?
同一片夜空。
他必須得再去看她一眼。
林嘉在月夜裏融合,汲取,滋潤。
季白哥哥明明說,睡一覺就過去了的。
過去了嗎?
她哭了,她怕得很。
裴師伯醫術超過絕大多數的市井郎中。但他終究是江湖人,歪門邪道的東西更多。
任誰皮膚火燎油烹似的灼痛着,都沒法入睡。
少年郎青春正盛,一把細腰停不下來。
張氏又問張安:“明天回門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凌昭道:“我做錯了一件事,得去補一下。”
他看了凌昭眼下的青黑一眼,結合馬姑姑私底下跟他叨叨的那些,大概知道凌昭是怎麼回事。
他對她說得話太硬了,沒有照顧到將嫁少女內心的恐懼。她的情緒沒有被安撫,只是慣於他的威壓,暫時地被壓下去了而已。
她看了看,非常欣慰:“公子氣色真好。”
回門的前一晚,帳子裏自然又一番溫存。
凌昭因守孝,閉門謝客,出門肯定不是爲了玩樂宴飲。